在空中形成“京城男儿”四个大字,如果画在夜空之中一般,久久不散。
从头到尾,赤羽箭的主人一言未发,却将白羽箭的威风狠狠地杀了下去。
尤其是最后烟花绽放后的“京城男儿”四个字,在空中停留了约半刻钟,像是在嘲弄白羽箭主人先前所放的狂言,狠狠地回击了他一耳光。
这番响动,不知吸引了高架台周围的人,烟花的绽放也引来了其他各处的围观,一欢声如雷,从高架台周围层层扩散,如同浪潮一般慢慢席卷京城,到最后,几乎整个京城都在呼喊着那滞空的烟花所描绘出的四个字。
京城男儿!
眼见箭术完败,白羽箭的主人朝着赤羽箭射来之处望去,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模样,只能隐约看到拂动的红衣,如果一道热烈而鲜艳的火焰,醒目而刺眼。白羽箭的主人淡淡一笑,转身下楼。
而与此同时,云茗轩中的裴元歌接到了一张错金笺。
金丝纵横的信笺上浓墨淋漓,龙飞凤舞中透漏着些许温柔,写着五个字:“烟花好看吗?”
第126章 我看上你了!
上好的松烟浓墨,柔滑浓澈,泛着淡淡的墨香,与错金笺上的香味融合,似乎有着一股别样撩动人心的魔力。裴元歌看到信笺上的字迹,心跳顿时一滞,仿佛已经听到那如同美酒般醇郁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问她:“烟花好看吗?”
难道说刚才赤羽箭的主人是……。
不会是她说的话被某人听到,然后那家伙又在显摆箭术,弄出这么一场烟花盛会吧?裴元歌猜测着,莫名地觉得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流淌而过,心跳似乎有些加快,脸上微微一红。
这家伙!
“谁啊?写得什么?”温逸兰随口问道。
裴元歌忙将错金笺折叠起来,收入袖中,遮掩道:“哦,没什么,是我二姐姐传的消息,说她们也已经到了,就不过来了,让我玩得开心点,另外多加小心!”
温逸兰倒没有生疑,“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这座豪奢精致的乞勇台的烟花,像是一声震惊全京城的锣鼓声,揭开了今晚乞愿节的序幕,慢慢地,各处的烛火都点燃起来,在夜色中闪闪烁烁,仿佛一条星河贯穿京城。各式各样的灯笼透着烛火,照亮了人群中的衣香鬓影,紫袍青巾,随着夜色的深沉,气氛反而越发热烈起来。
温逸兰早就坐不住,拉着裴元歌出了云茗轩,很有目的性地朝前而去。
裴元歌知道,既然是想让温逸兰和那位秦公子有个接触,当然不会隔着云茗轩和乞勇台那么远的距离,想必是已经约好了地点,两人都会到那里去,彼此见一见,说上几句话,对彼此的性情也就能有所了解。
果然,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猜谜台前。
大夏王朝盛行猜谜,每逢盛大的节日,都会有许多权贵人家,召集清客制作谜题,挂出来让人猜测,猜中则送上奖品,一方面作为节日的取乐,另一方面也能从中发现些人才。同样的道理,这些权贵所设的猜谜台也往往人潮汹涌,尤其多求取功名的青年男子,希望能够展露才华,被权贵看中,从此平步青云。
而这座猜谜台前,人潮格外汹涌,因为在猜谜台前摆着一对碧玉簪,莹光透澈,光滑温润,簪身刻成连枝花卉的形状,碧叶翠花,栩栩如生。单根碧玉簪是单支连叶花卉,花茎蜿蜒曲折,而两根碧玉簪正好能够嵌合在一起,巧夺天工。无论是从玉质、做工,还是造型,怎么看都是无价之宝,自然而然地吸引来许多年轻女子,轻衫罗裙,莺啼燕语,对着碧玉簪羡慕异常。
有女子在此,年轻男子焉能不来?
再说,能够拿得出这种名贵的碧玉簪摆猜谜台,幕后的主人必定位高权重,既能在美貌女子跟前露脸,又可能攀附上权贵,众人自然趋之若鹜。
“台主,你这碧玉簪卖不卖?我出一千两银子!”终于有女子按捺不住喜爱,问道。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竞价声立刻迭起:“我出一千一百两,卖给我吧!”
“卖给我卖给我,我出一千五百两!”
“一千六!”
……。
转眼间,碧玉簪的价格已经被哄抬到了三千两。
站在台后的台主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青衣布衫,眼睛滴溜溜地看起来十分圆滑,显然是那种长袖善舞,擅长打圆场应对各种事端的年轻仆役,笑嘻嘻地道:“小姐们稍安勿躁,这是猜谜台,不是竞价台,想要这对碧玉簪,就得猜中谜底才行!至于这对碧玉簪的谜面呢,就是碧玉簪本身,只要能够猜中答案,就将碧玉簪奉送。小姐们不妨来试试?或者有哪位公子愿意来帮这位小姐试试,说不定赢了碧玉簪不够,还能迎娶一段良缘,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哦!”
这话一出,顿时将猜谜台的气氛推向,无数人拥簇着想要上前猜谜。
温逸兰和裴元歌赶到时,猜谜台前已经人满为患,温逸兰好不容易看准了那位秦公子的所在,拉着裴元歌奋力挤了过去,然而到了跟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起来这次是让秦公子来相看她的,可是,秦公子从未见过她,就算她站在面前,秦公子也不会知道她是谁?
难道能让她一个女儿家上前说:“秦公子,我是温逸兰,是你要想看的温府小姐?”
那丢脸死了!
到了跟前,温逸兰才想到这个难处,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悄悄地附耳询问裴元歌。裴元歌笑着附耳回道:“说什么?说不定温姐姐你往这里一站,秦公子就觉得你美貌不凡,气质脱俗,立刻对你一见倾心了呢!哪里还用再说什么?”
温逸兰跺脚,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作为报仇,这才轻声道:“他要是这样轻浮的人,我就不要他了!”
“好吧,我帮你出了主意,你要怎么感激我?”裴元歌开始趁机敲竹杠。
温逸兰软语央求道:“好妹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快帮帮我吧!赶明你来裴府,到我房间里,看中什么东西随你挑,我全送你好不好!赶紧帮我出个主意!”
裴元歌微微一笑,忽然拉起温逸兰的手,另一手指着台上的碧玉簪,作欢呼雀跃天真状:“哇,温姐姐,你看那对碧玉簪好漂亮,好别致啊!我觉得,温姐姐你戴上一定很好看!”说话中刻意咬重了“温姐姐”的音调,想必那位秦公子也该知道会与温家小姐在这猜谜台前相遇,听到“温”字,应该会注意的吧?
温逸兰转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心中暗赞元歌机灵,目不斜视地盯着碧玉簪,道:“是啊,好漂亮!”
果然,旁边的秦灏君听到“温姐姐”三个字,心中一动。母亲说温府的夫人十分明理温和,为他们秦府着想,特意同意他和温小姐在订亲前见一见,彼此心里有个底,特意趁着乞愿节,女子能够光明正大出行,约在了这座猜谜台前相会,只是到了这里,他才想起,自己跟温小姐素不相识,根本没见过,总不能他满街地喊着:“温小姐,我是秦灏君,我们两府在议亲”吧!
难道说这位温小姐就是温府的那位嫡小姐,也是察觉到他们不相识的问题,所以用这个办法来表明自己身份?
可是,京城姓温的人家也不少,万一不是怎么办?
秦灏君想着,心中犹豫难觉,忽然看到自己的好友陈玉明在侧,暗骂自己愚钝,忙朗声道:“陈兄,看着眼前的情形,倒让我想起了方才乞勇台的盛况,且不说那两位的超绝箭术,就是那些绚丽多姿的烟花,我秦灏君此生就从未见过,实在令人惊叹,今年的乞愿节想必会精彩纷呈。陈兄你说是不是?”
说话中,则故意咬重了“秦灏君”三个字的音。
双方既然在议婚,虽然还未确定,女子的芳名不便见告,但他的名字温府早就知道,想必那位温小姐也有所耳闻。如果她真是与自己议亲的那位温小姐,听到“秦灏君”三个字,定然会有所异动。
果然,那位“温姐姐”听到他的名字后,猛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似乎有些羞怯地低下头。
的确是温小姐没错!
秦灏君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偷眼朝着温小姐打量过去。只见她身着海棠红印白色鸢尾花的轻绡衫子,下配浅红色绣樱桃连纹的纱裙,身材颀长,戴着银红色的面纱,遮住了鼻梁以下的容貌,但却更显得露在外面的眼眸清亮如水,虽然面色绯红,形容羞怯,但身姿举止仍然落落大方,并没有寻常贵族小姐的娇柔造作,或者骄横自负,倒是显得格外落落大方。
看来母亲回来说得没错,这位温小姐心思纯净,有没有娇骄二气,身为首辅的嫡孙女,实在很难得。
秦灏君悄悄打量着,心头也十分中意。
能够察觉到秦灏君的目光,温逸兰虽然没有迎上他的目光,玉颊却也越发绯红,心头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给秦公子的印象究竟如何,心头只砰砰乱跳,紧握着裴元歌的手心微微地沁出汗意来,忍不住悄悄靠近她,低声道:“元歌,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颜色会不会太浓艳了?他是读书人,也许我该换套素雅些的浅色衣裳出来?”
见她一副心如鹿撞的小女儿情状,裴元歌抿嘴一笑,悄悄道:“不会,温姐姐你穿红色很好看!再说,等你和秦公子亲事订了,成亲当天总要穿红色的吧?难不成秦公子还嫌婚服太浓艳不成?”
她这话倒是实话,温逸兰容貌端妍,性情直爽,极适合穿红色,显得格外娇艳,落落大方。
“你个坏丫头,这时候还笑我,瞧我不撕了你的嘴!”温逸兰被她打趣得越发不自在起来,却又碍于秦灏君在侧,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裴元歌一眼表示威胁,随即又怕秦灏君察觉到她这个眼神,以为她是骄纵蛮横的人,忙偷眼望过去,却正好迎上秦灏君悄悄投过来的目光。
双方目光相触,脸上都是一红,忙忙分开,心头都是砰砰乱跳。
就在这时,人潮一阵涌动,温逸兰被后面的人一挤,站立不稳,忙伸手拉住裴元歌。但裴元歌也被人潮挤得站不稳,被温逸兰这么一拉,也没稳住身形,朝着温逸兰的方向倒了下去,原本以为会被人群挤倒,旁边却横里伸出一只手来,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形稳住,悄声问道:“没事吧?”
裴元歌心中一震,猛地转头望去,正好迎上宇泓墨幽深的眼眸,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低下头没说话。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跟着她过来的……
而这边温逸兰摔倒的方向正好是秦灏君所站的方向,眼见温小姐似乎要摔倒了,秦灏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了温逸兰的肩膀,却仍然没想止住她摔倒的趋势,温逸兰猛地一个踉跄,撞入了秦灏君的怀中,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心头更是砰砰乱跳,慌乱地想要站稳身形,却又不经意地握住了他的手,如同被雷击一般,慌忙缩手,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犹自心慌意乱,许久才想起道谢:“多谢秦公子!”
“温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应该的!”秦灏君也低声回道。
听他连称呼都改了,显然对自己的印象尚佳,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温逸兰心头又是一阵乱跳,只觉得脸烫得几乎要烧起来,脚底下轻飘飘的,仿佛踩着棉花,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裴元歌,忙四下环顾,见裴元歌在旁边好好的没事,才松了口气,再看到裴元歌旁边的那人,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拉住裴元歌,猛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右边。
裴元歌莫名其妙:“温姐姐,怎么了?”
“嘘!小声点!”温逸兰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角,示意她噤声,指着宇泓墨所占的方向,低声道,“九殿下!”见裴元歌仍然猛然不解,急道,“这位九殿下很难产,不好惹,最喜欢无事生非,你在他旁边,万一一个小心冒犯到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忘了上次我奶奶的寿宴,他怎么刁难你了?躲在我这边,别被他发现,免得他又闲着没事找你的麻烦!”
对于宇泓墨和裴元歌的关系,温逸兰仍然停留在上次温府寿宴的印象,不想元歌再被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