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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66麒麟锦被盗(擦,终于没了!)

    光影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来回画了两轮。

    大床上,姜恺之捏着眉心眨了眨眼,目光放出去,繁复的穿枝花围幔铺满眼,神思早已飘远。

    ——恺之哥哥,洋人虽然很讨厌,不过,这些西式花纹真的很漂亮呢!你说,那些浑身是毛的野蛮家伙,怎么也能绘出这么细腻漂亮的花纹呢?嘻嘻,真美,等我成为自食其力的独立新女性,我也要给自己弄这样一架床,听说,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都是用这种花纹,嘻嘻……

    他的眉心夹得死紧,额头阵阵发疼,却怎么也甩不开脑海中的那些回忆,胸口起伏郁结了两天一夜的那股气息胀得厉害,呼吸也困难。

    ——对不起,恺之,我不爱你。

    砰的一拳重重砸在床沿上,皮破血绽,腥色染红了雪白床毯,不断扩散,扩散,再扩散,就像他心里那道再次被生生撕裂的伤。

    噔噔噔——

    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恺之立即翻身下床,仿佛子弹出膛冲到门口,大力打开门,就问,“人来了么?”

    副官被他的猛然出现吓了一跳,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色,垂了下眼,“没有。三少,您吃点东西吧,您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进过食,又连赶了这几天路,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要是让老爷太太,还有大少知道……”

    “够了!闭嘴,我不想听。”

    大门被狠狠甩上。

    姜恺之抚着发疼的额头,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冲到窗边,大力拉开了重掩的窗帘,屋外的天空一片阴霾,这是芙蓉城一贯的天气,时值入秋,天更沉了,压得人更喘不过气儿。

    哗啦一声,窗帘被大手狠狠撕掉。

    男人大吼一声,跪落在地,用拳头猛砸地板,仿佛不要命似的,咚咚咚的声响吓得屋外的副官又拍门又叫喊,最终不得不拿枪打了锁进来阻止,就被愤怒的男人甩开,足挨了好几拳,男人才终于平静下来。

    “备车,我要出门。”

    “三少,您吃点东西吧!”

    “东西带上,我要去……”

    姜恺之扒了扒早已凌乱不堪的发,布满血丝的眼底,充斥着一股毁灭般的疯狂。

    稍后,副官得了新消息,汽车直接开向了城里,行到了一家洋人诊所的街对面,透过车窗,姜恺之看到艾伯特提着一盒西式糕点从外面回来,笑嘻嘻地跟周人打着招呼,走进了诊所。

    他低喃,“艾伯特竟然在这里?”默了默,下令,“你派人查查,艾伯特怎么会在这里开诊所?他这几年的行踪情况。”

    ……

    话说艾伯特进了诊所后,直往住院区去,临到病房门前抓住刚出来的护士询问了几句,小护士面色赤红地离开了。艾伯特心下歪了歪嘴角,举手叩响了房门。

    那时候,病房里……

    “……唔,别,不要啦……讨厌,呵呵,好痒……啊……亚夫,你坏!”

    “哪里坏?”

    “不要,这是医院,你能不能……”

    “能。”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能”。

    “啊,你,你……嗯,你弄疼人家了……”

    “哪里疼,看看。”

    “色狼,不要脸。”

    “宝宝……”

    艾伯特捏拳,腹诽,这臭小子把他的医院当什么地方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恶,一大清早地还支使他去给小姑娘买爱吃的西点,他自个儿就舒服地窝在被窝里调戏小姑娘。

    可恶!

    “唔唔,不要,不要啦……”

    艾伯特忍无可忍大力推门,笑得极大声地叫着轻悠和亚夫,说他运气好,买到刚出炉的西点,还被大厨送了两个家乡种的新鲜大红苹果,因为大厨曾经是他救过命的病人云云。

    完全无视床上人的尴尬和惊慌。

    不过,也只有轻悠一人不好意思,另一个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直接扔来两把眼刀子。

    就下令,“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周、亚、夫,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吗?!好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供你使唤的奴仆。”

    “有什么区别么?”

    艾伯特气得鼻歪嘴斜,心想当年刚刚相交时,怎么没发现这臭小子是这么恶劣的坏种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轻悠羞涩够了不得不打圆场,最后大吼一声,又说肚子饿了,才停息了这场“起床战”。

    趁轻悠离开去洗手间,艾伯特正色道,“刚才来时,那车停在街对面,不知道现在离开了没。”

    亚夫挑眉,“倒是忍得,两天一夜,还舍不得放弃。”

    艾伯特担忧,“亚夫,你这样跟他较劲儿不是办法。姜恺之这个人,我们接触的时间虽然只有当年的几个月,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还是流着姜家的血。就我零星听闻的一些相关消息,他也绝不是好惹的对象。这芙蓉城现在虽还在西南军阀手上,名义上却是降了国民政府姜家人的……”

    后话被举手打断,轻悠回来了,端来了稀粥和小菜。

    亚夫要求喂食,艾伯特立即露出鄙视的眼神猛咳嗽,轻悠尴尬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地妥协了,将亚夫照顾得无微不致。

    “活该,叫你跟人拼酒。不想要小命,你就再整个两次,看我还救不救你。”

    艾伯特翻了个大白眼,走掉了。

    事实上,这两天一夜里,亚夫因为轻度酒精中毒,一直在此输液,昏迷了整整一天,可把轻悠吓坏了,这一天里她生恐他醒不来了,一直陪在身边,絮絮地说着他们之间的往事儿,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自然,早就将那纸条上的约会忘到脑后去了。

    直到晚上他终于醒过来,闭着眼听着她鼻音浓浓地埋怨他不听话、乱喝酒,还一边诅咒沈百通,发誓说有机会一定要替他狠揍沈百通几拳,那口气别提有多怨恨了。听得他心里十分舒爽,深觉这罪受得值。

    可过了一会儿,就没声儿了。

    他很奇怪,等着。

    等着等着,就愈发觉静得有些不对劲儿。

    终于忍不住虚眼瞄了一下,小家儿瞠着大眼儿猛往下掉眼泪,眼底都是害怕恐惧,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惊天动地,好像他要死掉了似的,不得矣,不忍心,他醒了。

    这一看他醒了吧,她眼泪是止住了,立马揪着他的手开始数落,又骂又怨,又怒又吼,带上威胁了。噼哩啪啦列了一堆要求、规矩、条例、法则,说要是他不听话,就不嫁了。

    至于最终谈判结果,涉及男子汉的尊严,就揭过不谈了。

    吃完饭,轻悠打水给亚夫洗脸,擦身子,两天下来手法就相当熟练,干净利落。自然,期间没少被揭油调戏。

    刚收拾好,就来人了。来人抱着一大捧香水百合花,又提着个装满鲜果的水果篮子,笑得痞里痞气,问候都带着浓浓的调侃味儿,正是轩辕锦业。

    “臭小子,你这病生得可真销魂啊!”

    “四哥,客气了。”

    两个男人间交流的眼神,自有一股味道。

    “切,算你有种。”

    “那,没种的交你收拾成什么样儿了?”

    轻悠听着两男人一来一往,竟然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沈百通,那只自大的猪,现在还没醒。”

    “将就。”

    “周亚夫,”轩辕锦业一下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了灌倒他我也是昨晚才回过劲儿的。”

    “勉强。”

    轻悠高兴了,补充,“四哥,亚夫也是昨晚醒的。”上前抱着手臂,撒娇地摇,“谢谢你替我们抱了仇。”

    “你哟!都搭上你四哥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报复。”

    亚夫正色,“这事没完。行了,四哥过来,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轩辕锦业也收了笑,“本来有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看了眼轻悠。

    “直说。”亚夫拉过轻悠,坐在身边。

    轩辕锦业才说,“爹的保险箱被盗,麒麟锦秘技被偷走了。”

    轻悠低叫,亚夫握住她的手。

    “六姥爷责难爹失职,爹答应卸下族长之职,交出天锦坊。”

    轻悠蹭地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男人们四目相对,都是沉默。

    ……

    事实上,在宴会结束当晚,轩辕瑞德先回了趟房,就发现保险箱被盗,没有马上声张,毕竟客宾云集,很多同行业的人都在,也不能声张,只能私下叫得力的管家带人搜索可疑人物。

    然而,这不轻不重的搜索就如隔靴搔痒,不能惊动,不能搜身,大腕宾客更碰不得,根本管不了事儿。最后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隔日不知怎么的,六姥爷竟然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大帮族人,闹到轩辕瑞德面前,那情状比当日罢工强绑轻悠更激烈凶狠了不只三倍。

    轻悠听着到这里,心头别提有多急了。亚夫立即起身收拾,要跟轩辕锦业一起回大宅。

    “五姥爷不同意爹辞去族长的位置。”轩辕锦业安抚道。

    原来,六姥爷刚刚闹起来,五姥爷就赶来平息众怒,为轩辕瑞德说了很多好话。毕竟这当了半个世纪的族长,将天锦坊推上至高点的都是轩辕瑞德,像他这般成绩,也只有轩辕族初建时才有那样的风光,谁也抹杀不得,也不能抹杀。

    “那小叔呢?他没事儿吧?”轻悠又问,与亚夫对看一眼。

    “我没通知小叔,一直闭着。”轩辕锦业神色也愈加沉黯,显是知道了一些事,很是愧疚。

    现在,轩辕家的两大男丁都在家中主持大局,轩辕瑞德有儿子们帮辅自是底气足了不少。面对族姥们和族人们的责难,也再没初时那么动辙气怒伤身,反是老神在在地任六姥爷一人跳腾。

    只是没想到五姥爷会这么积极地支持他们,虽然这其中也有轩辕清华的情面在,可到底他们这主家一脉主持天锦坊多年,其能力和地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六姥爷跳得再起劲儿,众人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也可以说,轩辕瑞德当日没有浪费太多口舌,就宣布甩手不干时,显是破釜沉舟,以退为进。

    还好,赌赢了!

    “那偷麒麟锦的人可查出来了?”轻悠转而问到所有矛盾的核心。

    族姥们一闹再闹,其实都落在轩辕家祖传的这个宝贝秘技上,所有的规矩和宗法,也都是围绕着保护这个秘密不被外人知晓,保证轩辕家绝对的专利权而设的。现在这个根本被动摇了,恐怕族中会有大乱。

    轩辕锦业脸上闪过一抹恨色,摇头,“之前我追那些纵火犯到郊外,要不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帮忙,恐怕我就回不来了。全被灭口,一个不留。”

    亚夫道,“有内贼。且,内外勾结!”

    轩辕锦业瞠眼看向亚夫,亚夫表情不变地回视对方,僵持了五秒,才各自撤开了眼。

    轻悠看着握住自己的温暖大掌,迎上他的眼,说,“亚夫,我怕……”

    他立即截了话,“乖,不怕,一切有我。”

    三人又商量了些后续,相携出了院。

    出来时,亚夫看了眼街对面,果然还停着一辆窗帘紧闭的黑色轿车。

    唇角冷冷一勾,故意将身子倾压在轻悠身上,轻悠紧张地低叫一声,问他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让艾伯特也跟着一块儿。

    他帖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她红着脸攘了他一下。

    回头,轻悠看着面前停放的“车”,就叫了,“四哥,怎么是马车啊?我们的汽车呢?”

    大哥和爹都在屋里,女人们不敢在这种时候出门,来接她和亚夫肯定是大事一桩,爹不可能就派旧马车来。

    轩辕锦业俊脸微红,别开眼,搔着头说,“那个……追纵火犯的时候,弄坏了,送去修理场修,可是修理场说都是外国进口货,一个零件都没有,所以……”

    亚夫的目光闪了下,安抚轻悠说,“没关系。我只是酒精中毒,不是外伤。四哥能平安回来最重要,走吧!”

    得到了轩辕锦业一个感激的眼神。

    稍后无人时,织田亚夫揪着轩辕锦业领子说,“四哥,说好了,赚了钱,连本带利,按道上的规矩,至少三分利。”

    轩辕锦业可气得直瞪眼说亚夫钻进钱眼儿里了,就这么抠门儿。早前送小妹和家里两架飞机都舍得,送他一辆车都舍不得。亚夫笑说,那车本是轻悠的名义送家里的。可偷了他女人的东西,就没有便宜了事儿的。

    这时候,轩辕锦业才算了解了亚夫的“有仇必报”的性子。

    ……

    回到轩辕大宅,情况比轻悠想像的要风平浪静得多。

    她不知道,其实这也是轩辕瑞德和儿子们商量的结果,亚夫和轻悠这趟回来给轩辕家带来了很多新消息、新观念,也为家里出了很多力,还伤了身子。这做父兄的早就过意不去了,亚夫私底下给轩辕家的资助,更一言难尽,都不想再让两人担心。直到事情被摆平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去通知。

    进了轩辕瑞德的屋后,轩辕锦业又被父亲狠训了一顿。他只是得令代表家人去探望病患,却紧赶着把人接回来了,又违了老爷子的意,被骂得只能出了房。

    “回来了?”

    “嗯。轻悠担心你们,我没什么大碍。”

    轩辕瑞德看着脸色仍有些苍白、消瘦了一大截的亚夫,点了点头,竟然起身给亚夫倒了杯茶。轻悠忙上前接过,将茶转递给亚夫,自己扶着父亲坐下。

    轩辕瑞德这才有了丝笑意,抚了抚女儿的手,回头问起亚夫的情况,翁婿间气氛十分融洽,言谈间也偶传笑语,竟似已经相识多年的望年之交。从病情说到正式婚事,一盏茶功夫过去,却没提家中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轻悠在一旁搔腮抓耳的着急,频给亚夫递眼色。亚夫仿佛都没看到,她不满地直噘嘴儿。

    轩辕瑞德看着这双小儿女的眉来眼去,心下感叹,又高兴,当宝仁回来时,才把锦业叫进了屋来,下了道命令,“今晚,咱们家自己吃个团圆饭,去去晦气。”

    “爹,这个……不用麻烦了吧!家里之前……”

    轻悠一开口,就给父亲瞪了一眼,“这是你小叔的意思。你们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一个是干儿子,这是他专门给你们办的。”

    轻悠心下立即明白了,便说要去看轩辕清华,帮忙母亲准备晚上的宴会,先离开了。

    亚夫留下和男人们商量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俨然已是轩辕家中一份子。

    ……

    轻悠来来小叔的院落,一眼望见小丘坪上的两颗樱树,花已凋毕,只余下微黄的几片小叶子在秋风中瑟瑟摇摆。

    便听到轩辕清华清亮的声音,嘱咐着婆妇们搬放桌椅,布置宴堂,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几分,轻悠心中微黯,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把我那套景德镇的青花瓷拿来,今晚咱主桌就用那套餐具……酒就不上了,亚夫的身子吃不得,多弄些清淡的素菜。大哥也适吃,呵呵,免得又把咱小宝宝给急坏了,可要掀桌子的。”

    “小叔,人家哪有掀过桌子。”

    “哟,还不好意思了。当年你十岁是没力气掀桌子,就直接抽了桌布,打坏了你爹最喜欢的那套御赐青花瓷,把你小屁屁都打肿了,要不是我拦着,一准儿就开花了。”

    众人大笑。

    轻悠跺着小脚跑到后面找母亲,在半路瞄到了轩辕清华屋内桌上放着的几幅字画,那都是小叔最最宝贝的收藏,平日都好好收着,这突然拿出来……

    她又跑了回去,推着轩辕清华的轮椅到一旁,说,“小叔,你是不是要把那几幅画传给亚夫呢?”

    轩辕清华目光拉远,“我这做爹的身无万贯,他自己也本事得很。除了这几幅字画,我真没什么好拿出手来送你们做订婚礼物的。”

    轻悠爬在小叔膝头,笑道,“才不呢!小叔的这几幅字画,能买个芙蓉城了。小叔富可敌国,只是行事低调罢了。”

    “你这丫头,刚才去找你娘在厨房里抹了多少蜜。”

    “叔啊,我可知道亚夫最想要什么礼物哦?”

    “倒忘了你这个小间谍,快快如实招来。”

    “叔啊,我有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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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67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幸福潮)

    夜幕低垂时,天空一轮弦月挂在桂枝头,昏黄的月光淡淡洒下,带着温暖的气息。

    院子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有可转动的玻璃圆盘,已摆上桌的冷盘,雕工精美,淡淡的桂花香酿,随晚风浮动,洒满整个庭院。

    此时,轻悠还在自己屋里,三娘正给她梳头挽发。

    她有些焦躁地动来动去,直催母亲,“娘,你快点啦,要来不及了。”

    三娘比试了好几个花簪都不太满意,“急什么,你小叔那里有亚夫帮忙。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不是啦,人家有重要的东西要送过去。不然,计划就坏了。”

    “哎哎,别动,花还没簪呢,你这样……”

    轻悠对着镜子一照,就说“挺好的”,回头从壁橱里拿了一包早包好的东西跑掉。

    三娘无奈摇头,看着梳妆台上放着的几只簪花,心里只能叹“女大不中留”。

    ……

    轻悠忽匆匆地往小叔院里赶,穿过一道月洞房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另一道门里走出来的人。

    小三轩辕宝月和丈夫沈百通这方正从大娘院里出来,正要外出。

    看到轻悠,宝月冷哼一声。刚才从母亲那里知道小叔给小七两个摆宴,父亲也过去参加了,其他房的人一个没请。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中极恨,不甘,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心理平衡了。

    沈百通一看到那抹窈窕的小身影儿,心哗啦一下就飞得没了影儿,半天回不来神儿。脑海里只塞着丰胸、翘一臀,细颈子,小胳膊,就觉得浑身热得慌,一股邪火直往下面冲,立马就胀疼得难受了。

    “怎么不走,你看什么!”宝月骂。

    “看你们家小七真是几年不见,出落得越来越有韵味儿了。”

    沈百通的好色也越来越不掩饰了,宝月心里恨得想尖叫,却只能端着贵妇人的傲气。

    冷声道,“再有韵味儿,那也是周亚夫才能偿的。你要不想被他身边那把武士刀给阉了,就去偷香看看。”

    沈百通扒开宝月的手,一脸大男人气,“怎么?我欣赏一下美人,这种干醋你也吃。你也不瞧瞧你什么德性,整天板着张死脸给谁看。谁看了都他妈倒尽胃口!

    你要不想跟我,那就去民政局上诉啊!我看咱妈都比你称眼儿,你爹不也有四房女人,你娘也高高兴兴地过着日子。我就你一个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

    沈百通转身就走。

    宝月狠狠跺了跺脚,终于不得不跟上。

    ……

    轻悠进了院子就瞧见那大圆桌儿,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没瞧见轩辕清华,就直往亚夫所在的客房方向窜。

    她刚从走廊下溜掉,侧方屋后就走出两位长辈来。

    轩辕瑞德拧着眉,一哼,“这个小七,人前还像个样儿。人后就立马打回原形,你瞧瞧,她这偷摸狗的像什么?没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要做人家娘子,真是丢脸!”

    轩辕清华笑笑,口气十足宠溺,“大哥,就算他们平时再‘人样儿’,在咱们眼里也还是孩子,毛病多。不过,您不觉得,小七这样其实比人前更可爱么?”

    轩辕瑞德目光闪了闪,没吭声,眼神已软了下去。

    轻悠叩响了房门,喝声叫着“亚夫,快开门”,又对着玻璃窗正衣冠。

    今天,她穿着一袭金橙色长旗袍,荷叶边中短袖,脚蹬黑色绣面小布鞋,发髻高挽,耳缀金珠,只露出两截漂亮的小藕臂,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红色钻戒,在夜色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门开时,织田亚夫眼里映入的就是一个仿佛画里走出来的旗袍小美人儿。

    心动,情动,立即行动。

    将人捞进怀里,低头盖上鲜湿章。

    直吻得怀里人呜呜求饶,才松了手,细细端详,爱怜得心窝子都软成了泥,化成了一汪糖池。

    “还没开宴,就跑来暗渡陈仓了?”他的口气极热,眼神更热。

    “才不是,我是来看你……咦?你这身衣服……”

    竟然是一袭时下的传统长褂,外面罩着黯红阴纹团福背心,挺拨结实的身子裹在柔软顺滑的衣料里,不同于军装时的刚毅,也不似西服的挺刮,比起顺服和帖的和服,又少了些严谨,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玉树临风,别有一番风采。

    总之,这个男人穿什么都让惊艳得不得了。

    “怎么,不好看?”

    不过第一次穿这种传统服饰的男人,貌似没什么信心,拧着眉问轻悠。

    轻悠不动声色地问,“这衣服,小叔给你的?”

    她绕着他转了两圈儿,眉梢挑得高高的,一副莫测高深状。

    亚夫扶了扶严实的领口,“好象不太合身,还是换西装吧!”

    轻悠立即拦住,“别啊,别切,我瞧着还行。这好歹是小叔送你的,不能辜负老人家的心意。”

    他看着她一副“孝女”的模样,嘴角抿成直线了。

    她赶紧移开贼笑的小眼神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帮他整理衣褶子,挽起袖角,撸平衣摆,在厚实的胸口上用力按了一按。

    “宝宝!”

    他一把按住那双故意作乱的小手,声音微微沙哑。

    她慌忙抽回,根本不敢看他火热的眼神,低头瞄了眼他脚还穿着的黑色军靴,说了句“我还有东西给你”,回头打开了那个带来的软布包,拿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那个,你试试合不合脚啊!我还有事找小叔,先走了。”

    转身就溜掉。

    他没遗落,她送上这双粗糙的布鞋时,羞涩不矣的小模样。抚着那厚厚的鞋底,上面一针一线,深深的,一颗一颗如小石子般,坠进他深深的心底。

    ——本姑娘也是会纳鞋底绣手帕的,才不是一事无成!

    那块包布里,露出一块米灰色格子相间的男式手帕,他拾起来,看到一角绣着字母“y”和“q”,他们名字的缩写,中间一颗“心”,心的颜色层层渐亮,光滑如水,就像樱花盛开时的颜色,美丽,可爱。

    他抚了抚一直藏在怀中的那个小荷包,浅浅地笑了。

    想,待会儿见面他得告诉她,他很喜欢她送的订婚礼物。

    ……

    “小叔,喝茶。”

    “干爹,喝茶。”

    庭院中,月光下,在周人含笑的眼眸里,轩辕清华看着跪在眼前的一对无双璧人,心头澎湃,一霎热了眼眶。

    “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

    “谢谢小叔。”

    “谢谢干爹。”

    如果,能去掉前面那个字该多好。

    “哇呜,小叔,亚夫的红包居然比我多,你偏心。”

    “你这嫁了人,家就归你管了,他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多啊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轻悠抚着被戳的脑门子,呲牙裂嘴,惹得众人笑不可抑。

    亚夫将自己的红包塞到她手里,她美滋滋地眯起眼,像个小财迷似地数了起来。

    哎,也罢。什么虚礼都不重要,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就够了。

    “亚夫,干爹没什么好送的,就这几幅字画送你装饰房间了。”

    装帧精美的包绸缎纸盒送到亚夫手中,他向着轮椅上的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回头,轻悠口喃喃嘀咕着“你的就是我的”,就把那几个盒子揽了过来,抽出其中一个黯金色云雷纹绸缎盒,说,“这个可是宝贝中的宝贝,我都没看过里面装的东西呢!还说小叔不偏心,都偏到你那里去了。”

    亚夫瞧着她噘嘴小鼻子小眼睛地说亏欠,心底软成一片,眉目间都是暖暖的笑意。

    这,就是家。

    这,就是家人。

    她正要打开来满足多年的好奇心,一饱眼福,又被轩辕清华打住了。

    “这东西放到你们回房里自己欣赏,现在不要看了,快收起来,开宴!”

    轻悠遗憾地哀叹一声,只得乖乖听话。

    事后,他们一起打开了几幅字画,一幅是宋徽宗的真迹,一幅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兰亭序》临本的原石拓本,那红盒子里的竟然是王曦之的正书《黄庭经》的真迹。

    这幅真迹时隔千年,已经有不少破损,但轩辕清华保存得极为仔细,也进行过非常专业细致的防腐防蛀处理,王曦之行书的风韵神妙、神鬼之彩,历历再现,简直可谓当世书法之第一瑰宝。

    比起前两幅字画的珍贵来说,宋徽宗算是一位相当有才华的书画皇帝,但他一生作品极多,现存世作品亦不少;欧阳询亦然;就年代上,远远赶不上王曦之,且还是真迹,说它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莫怪乎轩辕清华之前如此宝贝,谁也不曾让看过,就怕被人不小心传了出去,惹来怀璧其罪。

    这送画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今晚不是月圆之日,可坐在大圆桌前,人团圆,心愿圆,全是清粥小菜,也胜比燕窝鱼翅,美味至极。

    饭后,宴席转到小池边的凉亭中,三娘亲手做了月饼,众人一起赏月、喝茶,提前吃月饼,过中秋了。

    下了席,轻悠就被亚夫拉到一处角落里,狠狠厮磨了一番,表达了订婚礼物的谢礼,才给人放出来。

    轻悠又羞又恼,小手被攥得牢实也挣不开,一起手拉手回到前院时,她突然叫停,从袖中变戏法儿似地抽出一根黑丝带,说她还有神秘礼物要送,把亚夫眼睛蒙住了,拉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人看到他们终于回来,都笑个不停。

    “别偷看啊,偷看的话,就没有了啊!”

    “别啰嗦,快点。”

    “哎哟,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耙耙。”

    “谁要吃那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我就稀罕。”

    “还没到?”

    “快了啦!你怎么那么猴急。”

    “啰嗦。”

    “好啊,你现在就嫌人家啰嗦了,我比我娘的话少多了。”

    “我比你爹的耐性也多多了。”

    “小心石阶。”

    “你……回头咱们再去夜莺那玩玩。算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

    “色狼,才不要!”

    注:夜莺就是那家夜总会。

    “到了吧?我摘了。”

    “哎哎哎,等等,还不能摘。”

    “哪那么多事儿?你到底搞什么鬼!”

    一片乌漆摸黑中,男人的耐心快被调皮的小女人给磨光光了。

    周围的仆人们一个个窍笑着,说着“姑爷真俊哪”、“姑爷可真性急”、“今儿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姑爷是什么表情呢”“哎哟,我好紧张”……

    搞得织田亚夫也越听越紧张,越着急,越期待,偏偏攥着他的小女人就是不松嘴儿。

    他闻到了淡淡的水气儿,还有茶香,果甜味儿,风中的桂花香,长辈们的笑声也隐约传来,可那小家伙还没叫摘眼罩。

    “轻悠,好了吗?”

    “不行,不行,还没好啦!”轻悠这会儿可乐得不行,插着腰儿,笑得前仰后合,纯就在捉弄人,看得长辈们直摇头,“真的不能偷看哦,一看,就飞跑了,你会后悔的!”

    咬牙,“轩辕轻悠——”

    哦哦哦,“亚夫,好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再叫两声,就好啦!”

    切齿,一把摘了眼罩,低喝,“你是不是仗着有爹娘在这儿就给我皮……”

    声音嘎然而止,眼瞳霍然大睁。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物、景褪色消失,只留下点点灯火照应中,挂满竹枝的彩色小纸笺,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悄悄传颂着那个小小少年,累积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这些纸笺,都是小叔亲手写的,写了好多天呢!”

    轻悠双手包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拳头,柔声说着,转身指向另一边,“亚夫,你看那里。”

    一根高杆直插黑幕,高杆顶上一盏大大的灯笼,洒下的柔白光晕中,是一条条迎风游动的彩色鲤鱼幡,风将纸糊的鲤皮鼓得满满的,一晃一摆,宛如真的鱼儿。

    竟然密密麻麻地挂了两大杆子,大鱼小鱼一长串儿,主要由黑、红、青蓝三色为图案,若仔细数下来……

    “一共有二十六条鱼哦!”

    鲤鱼幡,是东晁每年五月五日的男孩儿节时,但凡家中有未成年的男孩都要在屋前展放鲤鱼幡或鲤鱼风筝。传说,鲤鱼是逆行前进的,东晁人用鲤鱼来做男孩的旗子,也就是希望男孩遇上困难不退缩,要勇往直前。且,认为鲤鱼是力量和勇气的象征,表达了父母期望子孙成为勇敢坚强的武士的愿望。

    鲤鱼幡的三种颜色,黑代表父亲、红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霎,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一下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只能看着那柱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高高的竹杆下,正在放最后一只鲤鱼幡,他摒退了左右仆从,非得自己亲手弄,动作十分吃力,微微汗湿的面容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清矍的眼底闪烁着为父者的骄傲。

    织田亚夫几大步跨上前,伸手扶住险些歪倒的轩辕清华,四目相对时,目光烁动,俱都无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

    回去凉亭时,轻悠先跑掉了,故意给父子俩留下相处的空间。

    行过一弯小径时,亚夫忽见园中一盆俏丽盛放的花朵,很眼熟,形似牡丹芍药,却又显得娇小润丽,散发着淡淡冷香,为这秋季萧瑟的庭园填上惹眼的风情。

    他不禁驻足问,“这是什么花?”

    轩辕清华一笑,“芙蓉花。”

    见儿子目光中有疑惑,遂解释,“这是咱们芙蓉城的城花。喜寒,多在秋后霜月(十一月)时盛开,我院中这品咱改良了一下,花期较早,能开到腊月(一月)。”

    “这跟樱花倒有些相似。”

    “对,不同处在樱花盛放于迎春之时,而芙蓉花多绽放于寒天下。故而,芙蓉花又名拒霜花,不拒严寒霜雪,也与冬梅争艳。相较于冬梅的清傲孤立,拒霜花富丽清婉,喜眉悦目,不可芳物。”

    亚夫目光一亮,勾唇,“就像轻悠。”

    轩辕清华点头微笑,“她就是霜月间生的。”

    亚夫不由抚了抚胸口,那个某人表白时送的小荷包,之前不知上面的花竟然是芙蓉花,正是她的生日花。

    荷包里放着一截秀发,寓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两人回到凉亭时,轻悠正给父母参茶,说趣事儿,那笑盈盈的眉眼,弯弯的就像天上的那轮弦月,美丽,可人。

    亚夫将轩辕清华扶上座后,绕到轻悠身边。

    轻悠低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写了几张愿笺呢?”

    亚夫应,“没写。”

    轻悠回头,嘟嘴,“怎么不写呢?人家好不容易才买到你家乡的那种愿笺纸呢!”

    亚夫笑着,抬起手,“不需要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轻悠只觉得头皮被蛰了一下,对着茶杯照了照,发现簪花的地方插了朵真花。

    三娘这时笑着点评,“这芙蓉花刚摘的吧?不错,比珠花漂亮多了。”

    轻悠双眸亮亮地看着亚夫,碍于父母在,脸红着小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样乖巧的模样惹得亚夫心又痒又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久久舍不得放。

    这时,轩辕瑞德突然提议,“许久没弄墨了。清华,难道今天你的嫡传弟子都在,给大家开开眼界。”

    轩辕清华心情大好,立即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宝。

    轻悠忆起一件往事,说,“小叔,亚夫从小也摹着你的墨宝出来,也算是你的弟子啦!不如,你们比比,看谁摹的《兰亭序》最像?”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敲了脑门子,“你也是你小叔的嫡传弟子,别想溜号儿。”

    轻悠抚着额头,嚷嚷,“爹,你明明知道人家字写的没画儿好,要跟他们俩比,肯定比到爪哇国去了,你就存心想看女儿丢丑么!”

    众人笑开。

    轻悠跳起身,跑去拿文房四跑,嚷嚷着,“我才不要丢脸,我给你们磨墨去。”

    轩辕清华笑道,“也好。手书畅怀,对月咏绪,添香,墨韵留情。”

    亚夫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轻悠回来,架上新案,掌灯,铺纸,润笔,研墨,准备好一切,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各自立于案前,开始挥毫。

    当笔墨行到半许时,轻悠定睛一看,怪道,“咦,怎么写的都不是《兰亭序》呢?”

    彼时,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轻悠见两人模样,又从亚夫桌前绕到小叔身边,一看,翘嘴了。

    “好哇,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

    “为什么都写的是《水调歌头》呢?”

    话落,轩辕清华停笔,起身,脸上有抹讶异地看过来。

    织田亚夫只道,“巧合。”

    轻悠嘀咕,“真的假的?有那么巧的事么?你们没商量,就写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又是一笑,继续低头挥毫。

    这样无法言语的默契,看在旁人眼里也有几分惊奇了。

    轩辕瑞德看着两人仿佛如一的笑容,眸色诧异之后又深了几分。

    很快,两人都写完了。

    两副字被摆在了一张桌上,观者一看,都惊讶地久久不语。

    轩辕瑞德道,“怎么?怎么一模一样?”

    三娘,“这要不知道的话,右边这张亚夫的字,真会让人误以为是清华写的。”

    夫妇两对看一眼,同时看向桌前的一老一少。

    亚夫神色自若,仿佛早有所知,并不惊讶。而轩辕清华就不同了,他紧紧盯着亚夫的那副字,又看看自己的,甚至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来看,不断发出惊叹声。

    “横、竖、点、捺,不骄不躁。笔道有力,圆转平滑,意态潇洒,更兼狂放自若。布局一丝不苟,又收放自若。这,这连布局都一模一样。亚夫,你是怎么办到的?”

    要做到字体相似,并不难,亚夫毕竟照着轩辕清华的笔迹临摹了多年。可要做到连布局都一样,没一丝走展的话,那非临摹不可。刚才两人明明一起提笔,下笔,行笔,还是对桌同书,先后收笔相隔不过数秒。竟然写得一模一样,这巧合可真神了!

    亚夫回道,“许是运气罢。”

    轻悠却不相信。

    她记起他们在伽南寺初遇时,他为祭奠母亲临摹《兰亭序》,后来她知道那石碑其实是小叔仿刻而成,为了逼真,故意弄上了不少名人印章的浮雕。再后来,荻宫的时候,她在他房里住的时间不短,也翻到不少他的笔迹,无一不是小叔的风格,简直惟妙惟肖。

    世间大书法家,莫不以王曦之的行书为必摹之品,尚有二十余年才一二。

    亚夫从小就临摹父亲的笔迹,心中对父亲的向往更比一般书法家临字来得强烈不知多少倍,在这样的心境下,练就一手与父亲无异的笔迹,绝不是巧合,更不是奇迹。

    而是,爱。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来来回回,移不开眼了,好半晌,被兄弟提醒,才回过神来,抬眼时,眼眶也有些泛红,看着亚夫说,“这幅字,送给我可好?”

    亚夫也不禁微微讶异。

    “这只是一幅字罢了。干爹您……”

    “不不不,这不是一幅字。这是……”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轩辕清华尴尬笑笑,“亚夫,这字就留在我这吧!”

    “好。”亚夫利落地应下了。

    轻悠心里悄悄泛酸,想起那个愿望纸条上曾说——希望爸爸能教我写字。

    很想说,亚夫,其实小叔一直在教你写字,你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他们都写完了,轻悠,该你了吧!”

    轩辕瑞德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女儿,轻悠一听,瘪了瘪嘴,在众人好笑的眼神中走到桌前。

    “写就写,who怕who。”

    于是拿起一只小毫,沾了墨,想了一想,就动了笔。

    轩辕瑞德一看,“你这丫头,就知道偷奸耍猾!”

    轻悠冲着父亲做个鬼脸,“人家哪有啊!你们说要我动笔,也没说一定要我写字啊!我给他们字的配画,也要讲究布局、运墨,渲染的。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画出这几朵芙蓉花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摇头晃脑。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笑声中,两幅墨宝上都绘上了娇丽婉约的墨色芙蓉花,并一两只蝴蝶。

    亚夫道,“这大冬天的,还有蝴蝶?”

    轻悠嚷,“你懂什么,这叫意境啦!”

    轩辕瑞德,“没常识,胡乱来,傻帽儿!”

    三娘笑,“轻悠打小就喜欢蝴蝶结。”

    轩辕清华,“虽然是错搭乱配,不过画面布局还是不错,小叔我就收下你这拙作了。”

    轻悠叫,“小叔,你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哼!”

    轻悠一边嚷着,一边又拿起笔,在画作一旁留下自己的名字。心里坏坏地想着,让你们美,我的字丑又怎么了,我就丑在你们漂亮的字上面。哼哼!

    熟悉她的长辈自然瞧出她这孩子气的心性儿,摇头直笑。

    亚夫过来,看她留下的小字,评道,“这几年,你的语言、功夫、谋生能力都大有长劲。可惜,这字,还是墨猪一头。”

    书法称,多肉而微骨者,谓之墨猪。

    说白了,就是字写得差。

    这使坏的乐趣一下被人戳破了点儿,轻悠愤愤地扔下了笔,揪着亚夫闹了起来。最后直说不是自己写不好,而是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写行书,而更喜欢写颜真卿的楷体。

    “那好,就看看你能把颜体写得多漂亮。别又成了小猪一只!”

    “你才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笑骂了。

    轻悠尴尬地扫了眼轩辕清华的方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这次,他们两人在一张纸上同书大字。

    当亚夫最后收笔时,长辈们眼中都有惊艳之色。

    轩辕瑞德,“还行,比你的行书好一点点。勉强,不是猪!”

    “爹!”轻悠跺脚,“夸人家一句,又不会掉你的肉,小气鬼。”

    众人又笑。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这字,亚夫,你喜欢草书?”

    亚夫点头,道,“行书虽为书法界一大巨擎。不过,我觉得怀素的草书,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非常大气。我很喜欢!”

    怀素是唐时人。幼年好佛,出家为僧。他是书法史上领一代风骚的草书家,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

    轻悠也说,“我就喜欢颜体,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两人幼时都跟随父辈,多习王曦之的书法,并同王一样习尽了王的师傅们的书法。从临摹大书法家的习字之路,从而领悟其行书的奥妙神髓。

    但,孩子们并非父辈,总有自己的选择和取舍,喜好和厌弃。他们一边继承着父辈的许多东西,同时也走出了自己的未来。

    亚夫,“嗯,颜筋的丰腴,倒是可以掩饰一下猪头猪脑。”

    轻悠,“讨厌,讨厌,你才是猪,你们全家……呃!”

    两人叫闹拌嘴儿的模样,惹得长辈们合不拢嘴。

    轩辕清华和兄嫂相视而笑,都很清楚——小鸟,终究要飞出鸟巢,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

    散席后,轻悠和亚夫一起送父母回去后,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厮磨。

    轻悠今晚可被他们取笑坏了,现在拧着男人的腰眼儿报仇,怨声载道地埋怨了一通。亚夫搂着小美人儿又哄又宠,偷香窃玉。

    “喂,人家的订婚礼物呢?”

    “我以为你已经得到了。”

    “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哼!又唬弄人,坏蛋。

    “我。”

    “哼,你早就是我的了。这个不算!”

    这小妞儿真个胆肥了!

    “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认真思考。

    “亚夫,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双木鞋。”

    望着他的大眼盈盈闪闪,亮得像天上的星子,那里的渴盼,爱恋,让他愿意为她奉上一切,包括生命。

    他抚抚她的小脸,抱进怀中,重重地应了一声,“好。”

    在荷兰,若小伙儿中意哪家姑娘,就会亲手为姑娘制作一双木鞋,做为订情礼物。

    她之前向十一郎请教鲤鱼幡的做法时,知道了当年他为什么突然小气地不给自己买木鞋的原因,只可惜,当年那事发生后,那双只打了个雏形的木鞋就被他扔出了窗。现在,他答应亲手再为她做一双,让她真正觉得过往的那些苦难和遗憾,终于离她远去,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在荷兰,订婚时,木鞋都是男方必出的聘礼。有传说,穿上情人亲手制的木鞋,就能从汪洋大海中平安归来。荷兰的木鞋,不仅实用,更是人们追求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像征。

    今夜,月色撩人。

    相拥的人儿久久不愿分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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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68爱你,不能1

    接下来数日,轻悠和兄长们一起,不是跑工厂建筑工地,就是给老绣工们做新技术培训,虽然辛苦忙碌,却很充实满足。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老爷子轩辕瑞德伤口已长好,偶时也跟着儿女到工地察看。

    这日轩辕瑞德正准备出门时,轩辕清华在月洞门口拦住他,说要跟他一块儿去工地瞧瞧。

    轩辕瑞德看他脸色苍白,就要回绝。

    因为最近轩辕清华的病情有些波动,前几日突然昏倒,吓了众人一大跳,本来要将他送至艾伯特诊所观察,他又突然醒来,坚持不去医院,只在家静养。为此,似乎又和亚夫闹了矛盾,几日不见了。只有轻悠每日必到他屋里探望,请安。

    “清华,你就体谅体谅孩子们的心。你不是还想参加他们的正式婚礼吗?赶紧回去好生将养着,这几日天气阴湿得很,北风又大,你瞎折腾啥。”

    说着就给小厮打眼色,要把人推回去,小厮满脸难色,刚一动就被轩辕清华给喝斥了。

    “大哥,你知道你们担心我。可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做医生的,我的身体有啥毛病我最清楚。你要不让我去看看他们,我待在屋里心慌着急反而更不利于休养。”

    轩辕瑞德心下只能一叹,遂了兄弟的愿。这也是为什么亚夫和轻悠订婚后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因为轩辕清华重视天锦坊,就同他一样,将天锦坊当成自己亲手抚育大的孩子,一日见不到天锦坊重新开张,营运走上正轨,一日就放不下心来。

    他们前脚刚出大门,上了马车,后脚就有小厮急惊风似地跑进轩辕大宅,直冲到了大娘院中,手上抓着张报纸,进了门才嚷嚷开。

    大娘听着就想训斥这不懂规矩、一惊一咋的小厮,但女儿宝月却比她更快一步冲出房,那小厮正是女儿的心腹下人之一。

    “三小姐,您看看这照片上的人,像不像七小姐的姑爷啊?我一晃眼儿,就觉得特眼熟,虽然这照片拍得很模糊,可是那感觉真的很像这上面说的东晁皇军……要是七姑爷穿上这身东晁军装,逮不定那就是……”

    大娘过来看了眼那报纸,她并不识字,只听小厮说的话便啐道,“说什么胡话呢!周亚夫不过一介商人,会跟东晁皇军搭上边儿才有鬼!”

    宝月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良久,眉峰拧得更紧,“娘,不是说周亚夫来自港城吗?他身上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恙来。可是,你没注意过那对杨家夫妇,那个杨先生的举止,跟东洋人极为严谨守礼十分相似吗?”

    大娘一听傻眼儿了,低叫,“不可能吧!周亚夫是东晁皇军?那他,他他他……小七不就成了卖国贼,大汗奸,这,这这……”

    “什么卖国贼,大汗奸?你们在说什么?咦,宝月,你买了今天最新的报纸,来来,给爷看看……”宝月本想收起来,无奈这刚来的沈百通起床气特别大,报纸一把就被夺了过去,“东晁皇军出席总督府宴会,宣布共建港城社会经济治安……啧啧,我说这东洋鬼子可真本事儿,连大英帝国都向他们俯首卑膝了哈!

    唉,这照片拍得真差劲儿,你们芙蓉城的报社水准就是比不上人家上海南京,八成是从别人的报纸上截下来的图片……”

    宝月试探性地问,“百通,你不觉得那英国总督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很像那谁?”

    沈百通睁大眼,“像谁?”

    大娘忍不住,“像小七那男人啊!”

    沈百通一下来神,“咦?真的,越看越像呢!可是太模糊了。这不可能吧?那个小白脸儿怎么会是东晁皇军的大元帅。只是相像罢了!”

    说着,他左右翻了翻没发现感兴趣的内容,将报纸一扔,走掉。

    “快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去见张大帅。”

    两个女人面面相窥,脸色更加复杂。

    ……

    话说老爷子和小叔到了工厂工地,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这才不过一周光景,地基已经夯实了,开始填土造地上部分了。

    轩辕瑞德告诉轩辕清华,这泥瓦匠都是小四找来的人,仗义得很,连夜赶工,加班加点地打地基,才会有现在这速度,质量也不用操心。连着几夜,小四都守在工地上,这指挥调控,应酬安排,极有分寸。

    在小四锦业冲锋的同时,后勤保障、财务管理都由老大宝仁在做。兄弟俩算是配合得相当默契,没出什么大漏子,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轩辕清华道,“大哥,现在你可放心了。”

    轩辕瑞德心下高兴,在上却不松口,“这才开始呢!以后他们要面临的问题更多,我就怕,可以同患难,不能同富贵。他们的母亲哪……”

    “大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分家,将天锦坊进行股份认购,实行股份所有制经营?”

    “分家?清华,这绝对不可能。”

    莫说这几房人的意见,就这节骨眼儿上,族姥那边儿肯定会被批斗,逮不定又给他扣一顶大帽子下来,说他分裂轩辕族。

    “其实,我觉得小四有大才干,窝在这小坊子里当泥瓦匠,未免太屈才了。”

    “哼,小四的心性还不怎么定实,要把他分出去,准把二房她娘的嫁妆聘礼都给败光了去。我能放手么?一准儿被他娘给烦死哭霉乎了。”

    “小四心性不定,也有原因,他毕竟没成家,还不太懂男人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这一冲动起来就没个收敛。太狂!你瞧,宝仁也是成亲后越来越像你,够稳重。就连轻悠,自打有了亚夫在旁边帮衬着,也越来越懂事了。”

    提到这事儿,轩辕瑞德就气恨,“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给他相过多少姑娘,都被他吓跑了,要么就跟他结了仇。搞得现在媒婆一听说给轩辕家小四说媒,宁可不要加倍的礼金,全躲着他这瘟神。”

    轩辕清华不由低笑,这时轻悠看到他们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教科书,跑了过来。

    轻悠的新生产线培训班,专门针对老员工开设。锦业就在工地不远处给他们修了临时屋舍,除去帮忙工地一些小活儿,给泥瓦匠们煮几顿饭食,其他时间都由轻悠给众人做思维拓展、读书识字,机械师们做专业培训。这几日下来,气氛相当好,众人先前的那些疑虑担忧,也渐渐打消,士气日涨。

    “亚夫呢?”轩辕清华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他去艾伯特那里取药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轻悠尴尬了一下,凑近说,“小叔,您别生气。他其实是怕见着你,就忍不住把你敲昏了,带去上海治病。”

    小叔抚抚轻悠的头,笑着晗首。

    这时,歇下来的绣工们正传看着新报纸,洪大娘突然拿着一张报纸过来,神秘兮兮地扯过轻悠去角落,指着上面的黑白照,顿时看得轻悠心头咯噔一下,面对洪大娘投来的眼神,立即敛下表情。

    “小宝儿,你瞧瞧,这照片上的东晁大将军,看起来真有点儿像姑爷啊!”

    轻悠强装笑脸,“像,哪里像啊?洪大娘,您是没在港城待过,那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多得很,有几个面像雷同的也不奇怪。再说了,这上面写的东晁皇军的大元帅,亚夫只是商人。你们可别乱传了出去,不然被亚夫听到自己被指说成东洋鬼子,非气坏了不可。”

    洪大娘笑着直说他们眼花了,说那些绣娘子们一闲了就爱八褂,急忙溜开了。

    轻悠能够理解这些小市民的八褂心态,可是看着手上的报纸,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她以为自己不赴约,姜恺之已经明白她的决心,会看在两人以往的情份上就此揭过,不再提。哪知道,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

    “这是什么?”

    轩辕清华过来,拿走轻悠手上的报纸一看,变了脸色。

    轻悠慌了,“小叔,这事我会解决。”

    轩辕清华质问,“怎么解决?你知道这是谁发的?照片并不清楚,有些威胁的意谓,对方的目的……是姜恺之,对不对?他之前陪着你在港城待了四年,亚夫带军攻占港城时,他们俩已经交过手了。现在姜恺之明知你订婚,也知道你选择了亚夫,还在订婚宴当晚赶来,他还没死心。”

    轻悠咬咬牙,“小叔,您别担心,我不会让恺之暴露亚夫的身份。我会保护亚夫,我……”

    她突然住了口,因为轩辕瑞德见他两人一直不过去,先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军服是国民政府陆军专用。

    那人一见轻悠,行了个刚挺有力的军礼,说,“轻悠小姐,三少请您至芙蓉园一叙。”

    芙蓉园,芙蓉城是前朝西南总督修造的园林,专为接待那位曾经特别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而今自然成为某些权柄者喜欢下榻、游幸的地方。

    轻悠对芙蓉园的记忆,全都因姜恺之。

    跟着那副官一路行来,那些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依然如故,花木扶苏,翠笼烟行,穿过几个月洞门,霍然开朗的庭园中,暗香浮动,满目盛放的芙蓉花间,缭绕着淡淡雾蔼。

    那排郁郁葱葱的修竹前,负手而立的俊逸身姿,慢慢转过来,冲她温柔一笑。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

    ——呀,你是人?我还以为是个木头雕像呢,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吓死我了。

    ——小姐,请你起来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小叔走失了,看到这里有芙蓉花,就想画几朵回去做绣样儿。

    ——你该减肥了!

    ——什么?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呀,太冒失了。我娘说,女孩子要丰满点儿才能生。再说了,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胖。

    ——的确,该大的大,该小的小。

    ——好人个登徒子,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

    ——你都骂我是登徒子了,不看你几眼的话,可不就害你白骂了。

    ——呸,不要脸!呀,还我画板。

    ——画得真丑。

    ——色狼,强盗,你还我画板。你敢不还,我就告你去!

    ——你倒人恶人先告状。你擅撞私人领地,就算我就地办了你,也不为过。

    ——你个大坏蛋,你,你……我告我小叔去。哎哟,你放手,不准扯我辫子!

    ——小丫头,这么横,报上名来!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怎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你小叔告状?

    ——我,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免贵姓轩辕,名字叫轻悠,轻松悠然。

    ——轻悠,轻松悠然?

    ——你笑什么?不准笑。

    ——我是笑,某人肥得像小猪似的,哪有轻松悠然的风格。

    ——你,你个坏蛋,登徒子,强盗,土匪,啊!

    ——小家伙儿,你再骂下去,信不信我真的非礼你,不仅看,还要亲!

    ——啊呜,小叔,救……

    ——别叫。我告诉你,我姓姜,名字叫恺之。你可以叫我,恺之哥哥,来叫一声听听!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经人事全非。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芙蓉园这里。

    他们之间的缘份,就是从这里开始。每年他都会在求学假期里,到芙蓉园小住,其实都是为了陪她,和她相处。认真算起来,从十三岁那相相识,他陪伴她长达七年时光。

    在去东晁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简单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世事变迁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一旦错过,一切都不可重来。

    “轻悠,你来了。”

    她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眉眼温柔依旧,笑容静谧美好,感觉却不似当年了。她很清楚,在这张温煦的面孔背后,还藏着他不曾示予她的狡狯城府,若不是他的威胁警告,她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进芙蓉园。

    “还记得这个位置么?当年你就是从这矮墙上爬过来,砸在我身上的。”

    “我第一次亲你,是在这坛芙蓉花边,你瞧,它们开得还和当年一样好,旁边还多了几株小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女子孙吧!”

    “轻悠,这次来,我也带了你喜欢的西式花纹和图案,听说是从教皇的宫殿上摹下来的,你一定会喜欢。”

    “另外,这次我立了大功。我已经跟大哥说好了,我不要加军衔,不要任何军功奖励,只要娶你为妻。你放心,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嫁过来,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你,给你气受,你只管做我的小妻子,做你喜欢做的事就行。”

    “轻悠,我已经准备好……”

    他上前伸手想拉她,被她一下闪过,他温煦的淡笑倏然消失,眼神中深埋的阴鸷渐渐浮出。

    她说,“恺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他掷地有声,“轻悠,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早就说过了,我爱的是……”

    “我不服!”

    “恺之……”

    他抢上一步,扣住她的肩头低吼,“我们在一起,青梅竹马,前后有七年,整整七年啊!”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底狂燃的怒火烈焰,憎恨不甘。

    “我不要听这个。我要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我姜恺之的位置了吗?你说,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无情?”

    “恺之哥哥。”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看着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这模样搅得他胸口遽痛,千百种情绪猛烈冲撞,不舍,更加不甘,无法放弃。

    “我们做兄妹好吗?一辈子的兄妹!”

    “不好。我不要什么兄妹,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缺小妹。”

    “对不起……”

    “闭嘴,我不要听这些!我只要你说,你还记得这芙蓉园,你还记得我们七年的感情,你没有忘记,说,你给我说!”

    “恺之,我没有忘。也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今天才来。”

    “呵,没忘就好,你今天是为我来的,对不对?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来求情的,对不对?”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视若无睹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

    “轻悠,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够了,我愿意退让。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在乎你跟他的那些事。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你。相信我!”

    “恺之,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

    他强横地捧起她的小脸,眼底都是疯狂的固执,“我可以不介意,只要你乖乖回我身边。你家的天锦坊,我可以注资,你家的安全,我也可以负责。轩辕伯父一定想拿回行会会长的权利吧?我可以让林家吐出来。就算你们想进军江浙泸上的织造业,我也可以安排,我和大表哥的关系非常好。林家托的关系是我六表弟向兰溪,但向家真正的当家是我大表哥。”

    “轻悠,我爱你。”

    他俯下脸,吻向那张魂牵梦萦的玫瑰双唇。

    天知道,他睡在满是铁锈气的舱房里,彻夜难眠时,他的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为了拿军功,为了在家中建立自己地位和势力,为了手掌实权牵制大哥的力量,他废寝忘食。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怀中的小人儿。

    那一年,他十七岁,她就像一团可爱的小肉球,一头砸进他怀里,从此就再放不了手。她是他的,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他早就认定的情人,妻子,宝贝。

    在织田亚夫出现前,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现在,是他拿回所有权的时候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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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69爱你,不能2

    “不——”

    轻悠大叫一声,开始挣扎。

    姜恺之早就铁了心,双臂将轻悠牢牢箍住,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强行亲吻。

    “不要,恺之,你住手,放开我……放开……不……”

    轻悠左右闪躲,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盛怒中的男人,头发被弄散了,咝啦一声响,她的旗袍领口被扯破,她吓得溢出哭声。姜恺之不舍,动作滞了一滞。轻悠逮到机会就出招,膝头一躬撞上姜恺之腹部,一个手刀砍上他手肘麻穴,迫他松手才脱了困,退后几大步。

    “轩辕轻悠!”

    姜恺之抚着侧腹处,嘶声大吼,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却一片苍白,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轻悠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并不重,目光下落,便看到他手摁处的绿色军装下渗出一片褐色。

    “恺之,你受伤了?”她上前,脚步却又停下。

    姜恺之冷笑,“你还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么?我以为,现在你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织田亚夫,就算我为你差点儿丢了性命,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不是么?轩、辕、轻、悠!”

    那咬牙切齿地称呼,就像子弹直射她的心脏,疼得一缩一缩的,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着那鲜血一点点铺满整个眼帘。

    “恺之,你这是何苦?”

    “呵,你说呢?”

    姜恺之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唇淡无血色,终于直起了腰身,那片血染的痕迹更加刺目。

    轻悠咬咬唇,“我去帮你叫副官,你最好马上处理一下伤口,肯定裂开了。”转身就走。

    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姜恺之的执念太深,她想只能用时间来冷却这一切。

    “你今天要踏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明天就让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满天飞?”

    轻悠握着拳转回身,看着那一脸阴鸷的男人,“今天你在报纸上发那些模糊的照片,就是为了警告我,对不对?”

    姜恺之昂起头,“对。还有,同时也是警告织田亚夫。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撮尔小国的落魄亲王,哦,他已经不是亲王殿下了。他现在是落魄在乡野山村的大元帅,可惜没有他的一兵一卒,满地都是他的敌人,只要他的身份一曝光……”

    “恺之,你够了,你能不能适可而止?”

    “不能。除非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我们早就……”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介意你跟他的过去。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他突然冲上前抓住她手臂,目光如刀,“只要你心里有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他。我,可以等!”

    “不——”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后几大步,“恺之,不可能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要什么,我选择了他,我不会回头,更不会轻易放弃。”

    他赤红的眼仿佛要滴出血来,“轻悠,你这是在告诉我,宁愿不顾他的个人安危,也要跟他在一起么?”

    “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

    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么?

    还是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不,比起初识时,她清瘦了不少,削去了那份可爱的婴儿肥,渐渐展露出女子的娇美,仿佛半开的芙蓉花,不拒风霜。

    还是那样倔强固执的表情,不,比起初识的莽撞,她聪明多了,她早就料到自己舍不得,不忍心,才会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自己,优雅睿智的姜三少啊,你竟然如此无能,栽在这么个小女人手里,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可爱的,更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她就是她——轩辕轻悠,他偏偏最爱她!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他的命,那么,你在乎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你的兄弟姐妹,你最亲的小叔,还有你那个极度保守、一心还向着老皇朝的父亲大人,会怎么看你?”

    这果然是一击中的的威胁,轻悠身子微抖,胸口不断起伏着,看着姜恺之阴恻恻的俊容,心头又急又气,百味杂陈。

    他终于还是说准了一件事,在织田亚夫身上做文章,不一定就能成功。因为她相信亚夫不是那种任人鱼肉、没有准备的弱者。她也打定主义,先安抚住姜恺之,回头就让亚夫离开芙蓉城,回港城去。

    可不管怎么算,她的家人,父母母亲,哥姐弟妹们,跟亚夫不同,他们没有自保的绝对实力,要是她真只顾自己走掉,那就真是天打雷劈,死有余辜了。

    姜恺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接道,“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轻悠气得上前一步,“姜恺之——”

    “轻悠,算我求你。”

    他突然放松了表情,所有的阴险算计,都化为深深的无奈无力,疲惫得只能靠在廊柱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刚才所有的盛气凛人都消失掉。

    面对男人忽显的脆弱,轻悠骨子里天生的不忍,还是挣脱出来。

    他不是她的敌人,他曾是她少女时期的一个美丽的梦想,虽然已经褪色不复初始,可她从不想否认他的存在,她也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于那里,可惜……

    姜恺之按着侧腰,转向院门,边走边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才迈出两步,身形一僵就要往下倒去。

    当她再回过神时,自己的手已经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她,她别开了脸。

    只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你的副官进来。”

    他没动,唇角溢出一丝欣慰,她还是主动朝他伸了手,这说明她心里有他,她对他有不忍,不论多少,情谊仍然,有这个基础,他就不信争不回她的心。

    “不用,我没那么脆弱,你放手,我自己能行。”

    “你都流血了,什么时候受的伤,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啊!”

    “轻悠,你心疼了?”

    “恺之,身体是你自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呛着嘴往外走,刚行出主院门时,姜恺之看到跑来的副官一脸紧张色,隐约听到了一道怒吼声,他身子突然一歪就朝地上倒去。

    轻悠一直看着脚下的路,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着许多事,一个不留神就被姜恺之拉扯倒下去,而为怕她受伤,在落地时,他硬是不顾自己腰侧的伤,垫在她身下,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双眼紧闭着承住了地上石子的硌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恺之,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恺之,你说话啊,恺之……”

    “痛,别动……”

    轻悠吓得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声音都调到最低。

    姜恺之紧闭着眼,模样十分痛苦,可紧合上的眼底窜过一抹不为任何人所见的狡诈。

    当那院门外如狂狮般的男人冲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静静相拥的男女,女子柔顺地俯在男人怀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不甘。

    焦急的黑眸中,妒嫉的焰火一下高涨,如锐箭喷薄而出。

    下一刻,轻悠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抬头一看,就撞上织田亚夫森黑的眼眸,那眸底酝酿的杀气简直骇人。

    “亚夫。”

    织田亚夫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掀开副官,拉起轻悠将人圈回怀中,那动作之迅速,之利落,看得副官心下啧啧称奇。

    “亚夫,你听我说,刚才……”

    “闭嘴!跟我回去。”

    “我……”

    勒在腰上的手臂一紧,疼得她一下息了声。

    当两人刚一转身时,姜恺之被副官扶起身,抛来凉凉的一句,“轻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绝不会强迫你。”

    织田亚夫的脚步一僵,回头狠狠瞪向姜恺之,后者一脸从容不迫的笑,仿佛已经稳操胜券,还故意朝他怀里的女人投以温柔的眼神。他拳头一握,就被她抚住。

    眼神敌视了五秒。

    浓重的火药味儿充斥四周,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发凉。

    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扬声回应,“希望姜三少不会等到海枯石烂,天地合一的那一天。哼!”

    揽着怀中的女人大步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被那群先前为十一郎拦住,后被他甩掉的警卫员围住,数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织田亚夫的脑袋,唰啦啦一片拉枪栓声响起,森森地令人骨寒。

    姜恺之由副官扶着,慢慢踱步过来,绕着两人打转儿,边走边说,“大元帅,这里可不是你占领的港城,可以由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织田亚夫看着姜恺之,不置一词。

    轻悠讶异地看着姜恺之唇角阴冷的笑,她从不知道,向来在自己面前温润如玉的人,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她也终于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幼稚痴……男人倒没骂错她,她的确愚蠢,要不是她自欺欺人,怎会惹来这许多情债,害爱人和亲人都陷入困境。

    “我也真没想到,元帅大人您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不带一兵一卒,深入我亚国腹地后方。或者,我该佩服您的勇气,佩服您为了一个女人,敢于冒险犯难?又或者……”

    那唇角勾得更深。

    “你兵行险招,借着女人做掩护,住在民宅中,由轩辕家这当地的名门望族做靠山,即可以接交当地权贵,又方便掩饰身份,查探我西南境区的布防情况。”

    轻悠急切反驳,“恺之,你胡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是我突然离开,亚夫是为了我的安排才追上我的,他什么人都没带,十一郎还是后来找过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刚才还答应给我时间,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姜恺之停下脚步,看着轻悠的眼神中充满宠溺和无奈,“好好好,轻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恺之哥哥至始至终都相信你是无辜的。”

    目光瞥了眼织田亚夫,满是嘲讽,“好了,你们走吧!”

    他摆摆手,口气就像施舍。

    轻悠抱着亚夫的手臂,再不看姜恺之仿佛大胜的得意笑容,几乎是半拖着拉着亚夫离开了芙蓉园,直到上车,车门被亚夫狠狠甩上,他没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绕到前方副驾驶位坐下后,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只能偷偷从后视镜里窥见他黑沉到底的脸色,那氤氲杀气无比熟悉,要是今日没有她在场,也许他早就动手了。

    ……

    当轻悠他们的汽车一离开,芙蓉园对面的一颗大榕树后就探出两个身影来。

    “看到了,你恺之哥哥就在那儿,快去啊!”

    “不,娘,我不去!”

    “你这孩子,早前人没来时你就天天念着要见大将军,现在这人在那儿,你……你又在闹什么性子。不是说要保护娘和妹妹嘛?你又使什么性子,让你做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生了你,有什么意思!”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要保护你和妹妹,不一定要找姜大哥。其实大哥和四哥也不错,他们不会把娘赶出去的。还有周大哥也可以……”

    “你懂什么!你大哥四哥又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人心隔肚皮,你知不知道。周亚夫再好,那也是个外人。”

    “可姜大哥也是外人,娘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巴结他?”

    “你别问为什么了,总之,你听娘的话,快去,哎呀,要关门了,快快快……”

    四娘不由分说地将小八推了出去,又大叫了一声。

    本已走掉的姜恺之似乎听到声音,又转回了身,便瞧见大门外站着个面相有些熟悉的身影。

    出来一看,就见小八瘪着张小脸,双手扭在背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在那里。

    姜恺之轻轻一笑,“小八,怎么到门口了都不进来?这回我可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西洋奶糖。”

    ……

    轻悠和亚夫回到轩辕大宅,就听说长姥们又来责问轩辕瑞德关于麒麟锦秘技失踪的事。

    轻悠也不知道情况,亚夫在事发后跟兄长们密谈了一夜,只叫她宽心,说偷秘技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来。她见家中人似乎都不是很担心,就放下了。

    这会儿长姥们又来闹,她下了车就直往大厅走,可亚夫却没跟上来,直接回了轩辕清华院子。

    “亚夫,你去哪里?”

    他没理睬她,脚步迈得风快。

    轻悠心下一坠,跑去拉他手,就被一巴掌打开。

    手背窜过一股麻疼,很快就红了。

    她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可他还是转身走掉。

    她僵在原地许久,才在周围传来的叫声中回了神,往大厅去。

    到了大厅,大哥宝仁和四哥锦业已经联手将事情压了下来。

    六姥爷借口说麒麟锦秘技一天找不到,天锦坊一天就不得安生,再开工也等于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要他们停工。将偷秘技的事解决了,才能开工。

    五姥爷只在询问麒麟锦秘技失踪一案,轩辕家的后续处理情况,有没有找到偷盗的人。

    宝仁应付好说话会讲理的五姥爷,锦业就用更蛮横无礼的方式以毒攻毒地跟六姥爷呛。这老头子再固执,哪里有年轻人的劲头儿,三下五去二就扛不住了,败下阵来。

    这会儿轻悠回来时,两老头儿已经被气得哼哧哼哧地倒在坐椅上,喝闷茶的喝闷茶,干喘气儿的干喘气儿。

    最后,今日轩辕家兄弟联手,对付族姥们,大获全胜。

    族姥们走后,小四锦业拉着轻悠问,“亚夫呢?不是说去芙蓉园接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轻悠心下一酸,就红了鼻头儿。

    锦业急了,“小七,你快说,是不是亚夫欺负你了,哥帮你揍他去。”说着就拉了轻悠要走,给宝仁拦下。

    “小四,你胡说什么。事情还没清楚就动拳头,这像话嘛!这是轻悠和亚夫之间的问题,现在又多个姜恺之,唉……”

    “多个姜恺之又怎么着了。周亚夫既然订下小七,就必须包容这些。谁叫周亚夫晚来几年,难不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专门等他来娶。他不懂入乡随俗么,现在让他拣这老大个便宜,他睡着都该偷笑了。哼,他以为现在订了婚,人就是他的了,他就敢甩脸子拿乔给咱看了,没门儿!他是欺负咱们小七家里没人么,哥现在就让他瞧瞧咱娘家人的力量!”

    说着就撸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轻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揭过了眼角的水痕。

    “四哥,我没事儿。谢谢你!”

    宝仁见妹妹笑了,揉了揉小妹的头,“小七,恺之的事就交给哥哥们。我们去找他谈谈,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想他不会不给咱面子。亚夫那里,你也别太自责,男人吃醋嘛,你做点好吃的哄哄就成了。当然,也不能掉了咱轩辕家七小姐的份儿子。”

    “嗯,我知道了,大哥,四哥,谢谢你们。”

    轻悠在哥哥们怀里蹭了蹭,撒了会儿娇,才去了厨房。

    ……

    那个时候,在张大帅下榻的高级酒店里。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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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70将心比心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漆黑发亮的大桌上,写着小篆字的锦布被扔了回来,锦布滑如水银、白如云絮,掂在人手上,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寸两寸金”的珍贵价值。

    可检验者无情的一句话,让屋中紧张待立的轩辕宝月立即白了脸。

    她一步冲上前,抓过锦布,颤声问,“包叔,你真的肯定,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不可能啊!我真的是从爹从不示人的秘密保险箱里偷出来的。那么机密的地方,都是我从娘的嘴里套出来,前后又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包叔这时候再不是那张亲和慈蔼的笑脸,眉目冷得像刀子,扫了宝月一眼,便起身朝那大书桌后的军装男人深深一躬身,口气不容质辨地说,“张大帅,在下在天锦坊供职近十年,敢以性命担保,此锦布确属麒麟锦技法所制,但上面的篆体小字所书的内容,只是普通织绣技法,绝非麒麟锦真传秘诀。”

    张大帅浓眉一抖,额角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为煞气,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椅首,眼中明显浮出不耐烦的神色,吓得宝月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挨向沈百通。

    听说这张大帅杀人如麻,稍有不如意,就动枪。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说白了整个儿就一土匪,哪里配佩称“帅”啊!

    可这人再糟糕,再可恶,再天理不容,人家腰杆子里别着枪,就是比你老百姓硬实不知多少倍,人家就是能横着走,谁也管不着。

    沈百通狠狠盯了宝月一眼,心底骂了句“蠢婆娘”,一步上前,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面上全是谄媚讨好的笑,道,“大帅,这一次不成,咱再试。大不了端了轩辕家,还怕他不把秘诀吐出来,乖乖奉给您呐。”

    包叔立即沉了脸,心想这沈家的太子爷果然跟这张大帅是一丘之貉,都不把人当人看,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真是缺德。他却没吭声儿。

    宝月一听,瞪大了眼,仿佛从来不认识身边这个一起睡了四年多的枕边人。

    “百通,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的娘家啊!我爹我娘他们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可以……”

    “闭嘴,你懂个屁。你们轩辕族里的人都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一个看场师傅都敢跟你使脸色,还拿你做人质要胁人,你还替他们说话,你脑子被门夹了嘛!嫁夫从夫你懂不懂!你已经办坏了事儿,还有脸叫,去去去,给滚出去。”

    说着就抓住叫嚷求情的宝月往门外攘,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走进一个身着精致的西洋长纱裙,烫着漂亮的波浪长卷发,染成了金棕色,面上罩着半截黑纱掩到眼睛部分,低眉垂眸间,露出尖翘翘的鼻尖儿,下颌线条极为秀美,淡淡体香婉如一枝清莲出水,只吸了一口,便教人赏心悦目,心头沸气都消了去。

    “沈爷,这是做甚,快快放手,嫂子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你这样折腾。做丈夫的,可要懂得怜爱自己的结发妻子,才能幸福美满,否极泰来。”

    连声音都妩媚得让人听之酥骨,沈百通被女人那一笑,尴尬地收回了手,侧身退开,女子丰腴的身子轻轻擦过他的身子,他缩了缩圆肚子,搔了搔裆口。

    此时,张大帅立即站了起来,一扫先前满脸狰狞狠色,迎上前来扶住了美人的腰身,宠溺地说道,“小百合,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不好好躺着,又起来干什么?”

    小百合任男人揽着,娇柔无力地倚进男人胸膛,抚着额角说,“人家听说麒麟锦秘诀已经拿到手了,心里挂着哪睡得好呀!这东西要献给上将大人,可不能马虎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要是出什么漏子,上将那里我都可以唬弄过去,但害你丢了脸面,没了出头机会,我可会心疼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理兼备,温柔帖心,听得张大帅大笑一声,抱着小百合坐了回去,先前的阴霾压抑也一扫而空。

    接着众人又把情况一一说明,小百合美眸微转,道,“如此看来,应是先前纵火偷精品房时,打草惊了蛇。你们轩辕家族对这秘诀向来视若生命,你爹轩辕瑞德怕是早上了心,布了个圈套让咱们钻。”

    沈百通又忍不住斥骂宝月,宝月无辜地申辩已经尽全力了,现在家中护院增多,再不好下手了。

    小百合又笑道,“多谢包先生慧眼断真假。不然这假秘诀送上去,扫了大帅的面子,丑就丢大了。”

    包叔立即谦虚应承下。

    此时,连张大帅都极认真地听着小百合的分析说明,整个房间,俨然以此女马首示瞻。

    “现在看来,要拿到这麒麟锦,暗地里的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若三小姐再去偷,恐会被抓,到时候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也不好。毕竟,三小姐还是轩辕家的姑娘,咱们女子虽出嫁了,却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所以,我建议,这事儿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做。早前大帅不是说愿意拿三千万来买嘛?那么这次,咱们就这样……”

    几人听着小百合娓娓道来的计划步骤,心下都不由愈来愈佩服小百合的聪慧细腻。

    话毕,沈百通和包叔都大力赞美小百合,宝月听到不需要父母再付出血的代价,已经大大舒了口气,遂也向小百合致谢。

    张大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丝毫不以为身边多出一个女人做军帅、凡事由女人定夺有什么不妥或丢脸的,非常高兴地接下了众人的赞美。

    聚会将散时,小百合突然看到桌上的几份新报纸,信手拿起来翻了一翻,顿时脸色大变。

    “宝贝儿,你怎么了?”张大帅可宝贝得不行,一见自己女人脸色不好,就紧张探问。

    这不过眨眼功夫,小百合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抽出了两张报纸摊在桌上,众人目光不由都看了过来。

    宝月看到其中一张就是早上出门时小厮拿的那张报纸,心头没由来地跳了跳,看向小百合的目光也变了变。

    小百合的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几分,“大帅,你看看,这分明就是姜家对您示威,给您的警告!”

    张大帅一惊,喝问,“什么意思?你快讲!”

    小百合见已经挑起了张大帅的怒气,立即乘胜追击道,“你看这两张报纸,正是川省最大的两家报社。他们明面上由前朝遗老所创,现在背地里其实早就被姜家控制。你们注意过了没?这上面的新闻,很多都是偏向国民政府方面的消息,早前北伐获胜,这报社的捷报特号几乎是与南京、上海等地一起出来,前后不超过一天时间……”

    张大帅虎眸大睁,虽然他只是一介莽夫,多少也知道要在一天之内获知最新战况,什么火车汽车飞机都不可能实现信息传递,只有电报。且必须是当下最先进的无线电报。而无线电报机,在时下属于重要的军需物品,普通老百姓或机购是不可能拥有的,一旦抓到民宅里置放无线电报机,那肯定就地枪决的!

    “这一篇报道,以东晁大军在港城取得的显著胜果为引。接下来这份特号,又以国民舰队在华中地区取得的重大胜利为果。八成他们已经知道您要借助上将大人的力量,统一西南军阀,这正是给您示警呢!”

    “虽然东晁大军胜利了,可是国民政府舰队却取得极大的胜利。这胜利的消息已经挑起全亚国抗击东晁帝军的备战心理,在这种心理下,大帅您要想名正言顺地获得上将的帮助,那会越来越难,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甩笔杆子的亲国民政府文人们,打成反动派,卖国贼!”

    “姜恺之这次来芙蓉城,绝非为国民政府做亲善大使那么简单,说不定他根本就是来搞地下分化,想要夺大帅您的军权!他现在打了大胜仗,在民间的威信度极大,您看这报纸上把他渲染得跟不败神将似的,难道不是吗?”

    众人大惊,大悟。

    小百合神情更凝重,“这姜恺之真是太狡猾了。他们姜家可以亲美亲法,获得欧洲方面的支持,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借助咱们亚洲自己人的力量,统一亚国。大帅,这个姜恺之,你一定要派人监视好了。若有风吹草动,就必须尽早拿出对策。”

    张大帅沉声应下。

    小百合心里却滑过一抹冷嘲,面上温柔又坚定地说,“唯今之计,我们更要加紧夺得麒麟锦,献给龙村上将,以此做敲门砖,获得他的全力支持!”

    龙村治也家中也是东晁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织造坊,小百合定下这个讨好策略,比起送宝送钱送美人,更易打动人心。

    为了计划实施顺利,她也绝不能让正住在轩辕家的那个男人发现。同时,也不能让张大帅知道堂堂东晁的大元帅竟然窝在一个小小织造坊里。

    ……

    轩辕家大宅。

    一连几天,亚夫对轻悠都不理不睬,虽然当着众人面还能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唬弄人,可背着人立马就黑脸儿。

    他们之间的这种古怪气氛,很快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儿。

    轻悠开始还天天送亲手熬的甜汤,但后来知道每碗都被男人拿去喂猫,要么倒花圆里做肥料后,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甩了锅勺就此开始冷战。

    “臭男人!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给你开染房。我就不理他,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大清早,轩辕清华就带着亚夫过来蹭早饭,还叫亚夫开车送轻悠去工地,竟然被亚夫拒绝了,说有两个脑科专家来芙蓉城了,要亲自去接,还要带上轩辕清华一块儿,正好做个全身检察。

    说完,看也不看轻悠就走人。

    气得轻悠把碗收得哗哗响,负气地朝背影嚷了一句,扭头回了厨房。

    三娘进来劝说,“你这像什么话,还没做真夫妻,就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亚夫平日也够让着你了,你也该学着成熟点儿理事儿。”

    “娘,”轻悠觉得怨死了,“他把我煮的甜汤都倒掉了。那玩艺儿,以前在港城他最爱喝的。而且,我也是请教了艾伯特说这汤很适合他养身子。”

    “那也该好好说话,像刚才又嚷又叫的,像什么样子。别人还以为我秀娘教出的孩子,都没规矩。”

    “娘,你们都偏心。明明是他自己吃醋,都不听人家解释!”

    “唉,你小叔肯定有帮你劝亚夫。你自己收敛点儿,在外人面前,不能动不动就撂脸子,这让男人的脸往哪儿搁儿?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这点儿都不懂……”

    母亲叽哩呱啦说了一堆为妻之道,轻悠大多都觉得迂腐没尊严。可听到后面,慢慢有了感觉……

    “……这会儿你们是未婚夫妻,跟你们之前相处是不一样的。他为你,才来这里,来讨好你的家人我们,这也是要付出极大的毅力,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不是因为爱你,他会留在这里这么久吗?你杨叔杨姨都回去了……男人受了委屈,可不会说出来……”

    是吗?

    是这样吗?

    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又把他的默默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予取予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会儿有些矛盾,就不想委屈自己,总想占上风,总想着自己才是最对的,男人应该让着女人,却忘了,其实男人肩头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

    她已经习惯享受他的付出,都忘了自己也应该付出。

    若是照以前,他定然早就把姜恺之灭了。

    可为了她,他收敛了好多。

    事实上,他的戾气和狂傲从未改变,之前一起坐火车回来的路上,他一脚就杀了那个想非礼她的小兵,就是证据。

    他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隐忍收敛自己的脾气,甚至刻意讨好她的家人。虽然之前他曾当着众人面,喝斥父亲兄长姐妹们的刻薄无情,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他们相处了。

    想着想着,轻悠眼眶一热,跟母亲说了声“知道”,就去追人了。

    没想到,大门口就看到十一郎等在那里,朝她打了个手式,她顺眼看过去,就看到正靠在汽车边上抽烟的男人。

    他穿着那件深黑色的长披风,尖狭的下巴一半掩在高竖的领口,微微低垂的俊美面容上,有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可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失了色。

    她走上前,眼有瞥见车里的小叔朝她打“加油”的手式。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攥住男人的衣角,低声说着,“亚夫,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其实,我,我是真害怕恺之他故意曝露你的身份,我是担心你才不得不去赴约的。他把照片都登出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说这些你也不乐意听。可娘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他的表情,还是冷冷酷酷,沮丧地头垂得更低了,吹来的轻烟呛得她眼角直冒水花。

    “……咳,我保证,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先找你商量,好不好?咳咳,你能不能别抽了……虽然艾伯特没说不能抽烟,可这东西也不比鸦片好多少……”

    还是没反应啊!

    这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亚夫……”

    不管三七二十一,豁出去了。

    轻悠张臂一把抱住亚夫的腰,动作大得让男人手上的烟头都振落在地上了。

    “亚夫,我真的很怕你再出事儿。真的很怕很怕,这里不是东晁啊……”她低低地啜泣起来,“你在东晁时,都为我受那么重的伤……现在亚夫,都是你的敌人,我好怕……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一点点也不想……”

    “我承认,我对恺之哥哥有情,可那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兄妹之情……你该知道的嘛!”

    “知道什么?”

    终于,他吭声儿了。

    好家伙,认真算来,这可是他这么多天来,私下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呢!

    这男人固执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说。

    不过好歹有反应了,娘说的不假。

    轻悠仰起头,眼掉挂着水珠儿,可怜兮兮地说,“自打遇到你,我就变心了,是我辜负了他,我见他,心里更多的都是愧疚……”

    “只有愧疚,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一阵猛晃脑袋。

    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真像头讨好卖乖的小狗,可爱得要死。

    其实,他早就不气了,可这小丫头就是不给他面子,才送了几天甜汤就打退堂鼓了。就这点儿道歉的诚意,那怎么行?

    要是这次轻易就原谅了她,未来还不知道要中姜恺之多少圈套,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所以,在他看来,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我还没说,你心虚什么?”

    “我才没心虚!”

    她大眼一瞪过来,又被他微眯着眼的严厉模样给吓得缩了回来,勾着脑袋嘀咕,“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心啊!”

    “只是美色?”

    她没看到,男人的唇角已经悄悄上扬。

    “你手段多强硬,能不服么!”

    “你不满?”

    “那个……”她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她知道这撒娇的动作最容易软化男人,“开始是不满,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不过,那时候,人家……人家虽小,也是要面子的啊!”

    “哦,你要面子。”

    她斜眼瞄过去,“是呀!难道你不想要面子?你的手段也太骇人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人命无价,不该烂杀无辜。”

    “我不会杀姜恺之,你可以放心了。”

    “呃……”哎呀,跑题了,明明说的不是这么严肃的,“亚夫,你别吃醋了,好不好?”

    他立即一扭头,“我没吃醋。”

    她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口,“亚夫,我也想过,为什么七年感情,不及我们在一起短短三个月呢?”

    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心下明了他的不安。

    七年,对上,三个月!

    这么大的差距,这个傲视群伦、风华无双的亲王殿下,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大元帅,也怕了!

    “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比恺之美。”

    “也许,还因为你深习小叔的书画风骨,我不自觉地就被你吸引了。”

    “你的书画造诣都比恺之强太多,我们有共同话题啊。”

    “你鉴画的能力,比亚国好多书画大师都强。我有这样的男人,难不虚荣嘛!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将军的吸引力还是没有书画大师的强啊!”

    “当然,你又是亲王又是将军,头衔太多,压力大,面子主义重,会跟我闹这种别扭,我也理解啦,以后我会让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嘛,很伤心的……”

    “还有呢?”

    他故意弯下嘴角问,她以为他还没被夸够,又搅着脑汁儿夸得天花乱坠,听得男人额头直抽。

    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再说我美,我是男人!”

    她小心肝儿一抖,“你帅,帅啦!你没瞧见大家伙看着你,都忘了吃早饭!”

    环顾四周一圈儿,的确不少左邻右舍的爬窗帖门缝甚至大咧咧站门前,观察他们的打情骂俏。

    织田亚夫眉角一抖,就拉开了车门,要把轻悠塞进去。

    轻悠却紧抱着他,不动,表情无比认真地说,“亚夫,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以前我的确喜欢过恺之,也渴望过嫁给他。可是我和他已经错过了,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叔常说,失去才懂珍惜。四年前,我离开东晁时真的很恨你。可是,我总是忘不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用恺之的好来逃避对你的感情,可惜还是没成功。”

    “你来了,你还是那么强盗。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盗了。”

    “我矛盾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人生不是称斤秤两,哪能斤斤计较,那么精确得与失。有些事,只要自己想通就行了,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看到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改变,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虽然我好面子,不愿意承认,可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改变,为了我,为了我的家人。”

    “亚夫,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她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

    “亚夫,你相信我么?”

    “我相信。”

    他俯下身,在她额心印上一吻,两人相视而笑。

    彼时,四周都传来低笑叫好声。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些叫好声绝不是他们幸福的来源,而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给彼此的力量,信任,尊重,包容,将心比心。

    “那么,为了表示你道歉的诚意,有必要庆祝一下。”

    “庆祝,在哪庆祝?”

    “夜莺。”

    就是那家夜总会!

    “啊,不,我不……”

    “刚才谁说要彼此信任的?!”

    “可是你也不能……”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

    这个大色狼,就知道趁火打劫。

    ------题外话------

    之前某些亲说,感觉不到男女主浓烈的情感了?!

    之前女主投降男主有些快了,不理解女主的心情。

    呃,我觉得我写的也不少了,这里咱就再强调一次吧!其实还是希望大家能从主角们的行动和言语上来感受他们的情感,过多的心理描写,真是啰嗦又浅白啊!

    秋以为的爱情,应该是含蓄而深沉,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明的,希望大家多多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