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醉,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宿醉后醒来的我,仍躺在沙发上,黑狗躺在我边上,五龙睡在卧室的床上,这酒喝的,唉。
我的手机响个不停,号码不认识,我有点迷糊,谁呀?电话接通了,里面很吵闹,一个女声响起。
“你是立春吧,”
“我是,你哪位?”
“我是郑晴她妈,郑晴割腕自杀了,我的女儿呀,这个杀千的刀的黑狗他不接我电话呀,他死哪儿去了呀……”一个带个哭腔的女声说的有点语无伦次。
“什么?啊!”我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用脚猛踢向睡的死猪一般的黑狗。
当我们赶到市第二人民医院时,郑晴的救护车也才呜咽到达,在这上班的高峰期,救护车也没办法畅行无阻。
郑晴身上裹了条被子,脸色惨白一片,她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车座上,身边的郑父郑母,满脸焦虑的盯着她。郑晴紧皱着眉头,颤巍巍的挑开眼皮。先是看了看父母,又将目光移向黑狗,最后仍回过神来,艰难的开口说道:“妈,别怪黑狗。”
黑狗紧紧抓住担架,死死着那个缠满绷带的手。
“晴子,你别说话,没事的”郑父小声安慰道,同时握住女儿的手,稍稍用了力。
郑晴虚弱的笑了笑,复又看向黑狗。双眼带着莫名的情绪,泛着粼粼水光──这一刻,我想起了这些年郑晴的遭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黑狗……你也不要……难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郑晴觉得自己有权利这么说,因为她和黑狗一起走过的人生,让她觉得自己黑狗已经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了。
黑狗一张脸阴沉似水,眼中一片死寂:他怕了,也后悔了,他担心郑晴随时都会消失。
“嗯,你什么也别说了。”黑狗扯了扯嘴角,笑得无比苦涩。
“还有……还有你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冲动……”眼泪从她的眼角婆娑而下,迅速滑落到耳际,接着没入发中。
当一个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时,一切的爱恨情仇,都显得那么渺小,黑狗此刻所想,只希望郑晴快点好起来。
“睛子,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快些好起来,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黑狗眼睛里闪着水光。
郑晴虚弱的摇了摇头,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苍白美丽的脸皱作一团,眼睛微微闭合起来,似乎是要睡过去。
“睛子……别睡,就要到了,忍忍啊,再忍忍。”黑狗瞪大了眼睛,有些粗鲁的摇着妻子的肩膀。
“晴子,晴子……”郑母也慌了神,大声的叫嚷着。
这家医院位列三甲,平时病患很多。
我来的路上已经请领导出面找了二院的钱副院长,他是市政协委员,他很爽快作了安排:此时急诊室内的医生,整装候命,只等着病人到来。
郑晴嘴里插着氧气,由几个护士一路飞奔,送入了手术室。
“你们不能进去,请在这里耐心等待。”护士拦住,还要前行的一行人,而后转身进了内室。
医院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消炎消毒水的味道,在三楼的急诊室外有两排长椅,是为病人家属准备的,郑晴父母坐上面,郑晴的母亲却没了先前的彪悍,只是呆呆在那里哭,这个我印象中的悍妇样板已完全失去了主张,而黑狗则呆呆的站在一边,然后慢慢的走到急诊室门,轻轻的爬在亮着红灯的大门上,轻轻的跪了下去,用脸贴在门上,呜呜的低哭了出来。这一家都失却了主张,
而我和五龙两人对长椅都视而不见,不约而同的在走廊处徘徊。不一会儿,五龙出去接了个电话,脸如锅底般的回来,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烟来,叼在嘴边。“这里不让抽烟。”我本不想说话,此刻不得已出声制止。五龙挑了挑眼皮,将烟收了回去。这一刻我感觉到他的巨大不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刻无法顾及了。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悄然响起,是苏雯打来的。
“怎么样了?”苏雯正准备去上班。
“刚进手术室,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和妈说了,她正在家做些饭菜,等会过去,中午我给你们送去,”郑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没有瞒她。郑晴是我的朋友,妻一家对郑晴的关心,多出于对我和重视。
“好,我等你。”收线后,我的情绪好了些。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大家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五龙坚硬的皮鞋踏在瓷砖地面的声音,分外的清脆。
“你还在这干什么?你这个害人精,我女儿的一生就给你毁了”郑母突然发飙了,恶狠狠的看着黑狗。
黑狗扭头撇了他一眼,双目空洞,也不言语。郑母见他不吱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快被你吵死了。”郑父发话了。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纵容的,晴子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郑母目光不善的瞪向郑父,郑父一萎,瘫坐在椅子上。
“你够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郑父小声的咕嚷着。
此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两人微怔。
从里面走出个小护士,面色不善的瞪着他们,口中斥责道:“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肃静两个字吗?”
郑父赶紧低下头,脸色微恙。
“有没有素质啊?手术室里,都能听到你们劈里啪啦的在吵,要吵回去吵,别呆在这,影响我们抢救病人。”
甩下这些话,小护士头也不回返回内室。
郑父郑母不约而同的互看了一眼,面带愧色,但目光相撞之时,又不肯示弱的,将头撇了过去。五龙这时很配合的,带着郑爸爸应对警察的询问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红灯灭了,门开了,一个医生出来了,有点疲惫,他对着急切的郑母和黑狗说“命保住了,但身体受了很大伤害,需要好好的调养,千万不要再刺激病人,唉,如此不珍惜生命。”护士很快把郑晴送入特护病房,这是钱院长特意关照了,在现医院的床位实在是太紧张了。
当我们再次看到郑晴时,她已静静躺在病房里,房里只有黑狗在床边坐着,他目光一刻不留的看着郑晴的脸,仿佛一转眼她就会化成一缕清烟,消逝在天际。
特护病房的设置真的没话说,病房外还有一间陪护外间,有专供陪护人员和来客休息的沙发,我们都在外间,郑母和郑父都对我们表示感谢,我和五龙两个人都说没什么。快到中午时
分,苏雯送来丰盛的饭菜,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饿了,大口的吃起来,而黑狗则仍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而郑母隔着玻璃看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慢慢收拾了一份饭菜,递给郑父,让他送进去,郑父看了郑母一眼,言出欲止,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拿了进去,把饭放在床头,用手在黑狗的臂头轻轻的拍了下,摇摇头憔悴的出去了。
傍晚时,郑晴父母坚持让我们先回去,当我们走出医院,五龙对我和苏雯说了声再见,一笑就开车离开了,不知为何,夕阳下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落陌,现在有五龙也必是一肚子的故事,以前那个开朗阳光的五龙象风一样消逝的没影了。隐隐感觉几分陌生,几分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