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城,自从杨家被灭,大皇子麾下失了杨屾,便如被生生断去一臂,将之皇帝因私卖军需之事暗地里训斥了皇后一顿,大皇子最近便龟缩收敛了许多,一时间整个京城便只余二皇子景谦的手脚在动。
最为明显的便是,花家在外的香铺动作频繁,采买往来一支一收,便比平时投入的银两都来的大。
花九和息子霄两人在书房里,商议了半天,皆认为现在的时机不错,二皇子不如大皇子隐忍稳重,这个时候他春风得意之际,很容易便吃暗亏了去。
两人立马就行动起来,息子霄提笔欲给闵王书信,花九却阻了他的动作,她眸光闪动,突兀地问了句,“现在确认孙家还有份玉氏配方,且几次试探,无非也是肖想我手里的玉氏配方而已,这一次,我要连孙家一起坑进去。”
她说完这话,便从息子霄手里接过笔,这封给闵王的密信,她亲自书写。
花九做什么,息子霄自然是没意见的,他见花九写好了密信,便用火辣密封之,然后交由门外的行云绑飞鸽上送至闵王处。
“子霄,这还不够。”花九皱着眉想了半晌,最后有叹气道。
不用花九说,息子霄也是明白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在京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想有小动作,实在是很难,“九儿,意欲何为?”
花九眼神灼灼地看着息子霄,吐出句话,“小汤山,香花。”
寥寥几个字,息子霄心中了然,花九这是想瞒着所有人另辟蹊径,以小汤山上的香花为买卖,这样即便在发展闵王势力的同时,也顺势培养了自己的,待日后局势稳定之日,才不致于陷入被动局面,被人挟制了去。
“不能用自己人,又必须可靠。”息子霄想到最为关键之处,既然要做这香花买卖,那操持的人选便不能是任何势力,甚至他和花九手下的任何人。
显然,花九也是被困在这点上,“我想了几日,都想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再训个出来,根本不行,先不说清白否,但是没点历练,撑不住场面。”
她手下一个尚礼掌柜,那也是培养多年,才有今天的一番成就。
“还有时间,慢慢来,”息子霄用指尖揉了揉花九皱的有纹理的眉心,“我带你出去逛逛?”
花九眨了眨眼,息子霄这么一说,貌似两人回京后,还真没去坊间逛过。
她伸手抱住息子霄的腰身就道,“你准备给我买什么?”
息子霄就半抱着她往书房外走,“九儿想要什么?”
闻言,杏仁眼眸略弯,花九淡色眼瞳中恍若春花遍开,暖人心神,加之她眉目间的安宁,整个人身上就有一种非常之舒服的气质来,“那好,逛就逛会,带够你的银子,总归你也不会花的,我帮你花光。”
她还记得以前凤静说他身上带着银子,都不知买点吃的,差点饿死在坊间那事。
息子霄低头,轻咬了下花九鼻尖,“凤静乱说的。”
花九揉了揉鼻尖,结果那小巧的鼻尖呈薄粉色,“有银子,肚子饿了,怎么不买吃的果腹?”
眼见花九还继续问,息子霄那张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的神色,他伸手打开书房门,将花九身子扳正,面对外面背对他才道,“我忘了,以为没银子。”
花九一怔,随即她脸上有明显的笑意扩大,很不厚道的笑话起息子霄来。
这时候时辰,天气还不太热,在坊间闲逛的人还颇多,息子霄靠花九近,遇到人多的地方,就护着她点,两人一路闲逛,花九也不进铺子,专捡坊边的摊点瞧,瞧着新鲜的,再是自然不过的就让息子霄掏银子。
息子霄自然也依她,两人没带任何下人,买的东西便全让息子霄一个人拿了。
一直到最后息子霄两手都提不下了,花九才戏谑的作罢。
两人走的累了,便随意找了家看着干净的酒楼进去用膳,息子霄甩了银子出去,让店小二帮忙将手上花九买的东西送到花府去,才带着花九往二楼的雅间去。
才走到半路,还站在了楼梯间上,上面晦气的被人给挡住了,有呵斥和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传来。
那带路的伙计向花九和息子霄两人告罪了一声,便上前瞧瞧是发生了何事。
“爷,妾身错了……”这当,花九突然听到耳熟的声音。
“姓花又怎么了?还不是贱妾一个,今天带你出来真是丢爷的脸面……”另一声音骂骂咧咧的。
花九脸上有玩味的神色,息子霄瞧了她一眼,俯身悄悄的问道,“认识?”
花九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被呵斥的女子应该是——花芙!花容的双生子妹妹。”
花九话才落,有那围观的人让开了道,花九一眼就看到,半跪在楼梯上的那女子,大眼鹅蛋脸,极致的倾城容貌,不是花芙是谁。
训斥花芙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锦衣男子,腆着大肚子,身形矮墩,脸上鼻梁边还有个让人作呕的大黑痣,足足有黄豆大小。
“还不起来,哭哭啼啼的以为丢的是谁的脸,当爷今天是好说话是不?”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个穿嫩黄薄衫衣裙的妇人,面色枯黄,小眼厚唇,面容不好看的很。
花九眼中的趣色更浓,她能看出那妇人才是男子的正妻,花芙为妾,难怪她回花家这么久,就再没听说花芙的半点消息,却是已经被花业封给卖了出去予人做妾了。
他还真物尽其用,半点不浪费了。
花芙低着头,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才缓缓起身,末了,对那妇人道了句,“是,夫人。”
一声“夫人”那妇人很受用,花芙自是容貌出色的,这也是她不受妇人待见的原因,哪个女子愿意日日见一张比自己还美貌的脸。
妇人冷哼了声,上前跟在男子身后,缓步下楼。
花九拉着息子霄站到边上让过,待花芙走到她面前之际,她嘴角勾起,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
反倒是花芙不经意抬头,这一见花九那张脸,她便愣住了,甚至惊讶的喊了声,“大姐!”
如若花芙没认出她,花九也不会主动出声,对她来说,花容是对手,但花芙从头至尾,即使最开始入府时对她有过些许的芥蒂,但到后来,也从未算计过她什么,她便也不会对她下手。
“原来是芙姑娘。”花九恍然大悟,装着才看清她的模样。
花芙脸上一瞬光亮起来,她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便传来那妇人的吼叫,“小贱人,仗着那张面皮,又在勾引谁了,还不快滚下来,看回去爷怎么收拾你!”
那男子大肚子一挺,果然冷眼扫了花芙一眼,顺带瞟了花九和息子霄。
花芙畏缩了下,看了看花九,有点不甘愿地跟了下去,一直出酒楼大门,她还数度回头。
花九看着花芙的身影消失,她就觉得花业封真不配做个父亲,前世的她,也不和花芙一样么?被他像谈买卖一样的给嫁出去,还是为妾,她庆幸,这一世终能自己把握了。
“为夫饿了,九儿。”息子霄扯了下花九袖子,打断她的沉默不语,刚才那陷入自己思绪的花九,他不喜欢。
“嗯,走吧,先用膳。”花九回头,给了息子霄一个晴朗如日的笑脸,那店小二机灵的上前,迎着两人找了个位置不错的雅间。
两人吃饭温情融融,于其说是花九在吃,倒不如是息子霄在喂花九吃,任凭花九如何反对冷脸子,息子霄就是将花九的筷子给拿了,饭桌上就剩他手里的一双,你一口我一口,息子霄满意至极。
膳至一半,便突闻敲门声,两人皆以为是伙计有事,花九便应道,“进来。”
花九好一会没听到店小二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花芙脸颊有红肿地站在门口,眼眸含泪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花九顿了下,息子霄送到她嘴边的菜就给落桌上了,花九不在意,息子霄却是对花芙的再次到来心有恼怒,当然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风流脸上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最多就是周身气场冷了点。
“大姐,花芙求您了。”花芙一来就给花九跪下了,哭着给花九行大礼。
花九不为所动,她只问,“你求我什么?”
听花九问她话,不至于没理她,花芙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道,“花芙求大姐,告知家兄下落,我知道兄长以前多有得罪大姐,还请大姐看在大家同姓花的份上,别跟兄长一般见识,我知道,他还没死……”
从前花九便听人说过,一胎生的双生子之间,在某种情况下是心有特殊感应的,如今听花芙这么一说,倒是真有其事了,“你怎会求到我身上来,你兄长当日来昭洲,但办完事便回了京城,我又岂知他下落。”
闻言,花府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哀求道,“求大姐开恩,自兄长去向不明,花芙便总是梦见他满身是血的凄惨嚎叫,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他是想我去救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求大姐,可是今日一见大姐,我便知道,花芙想要找到兄长,只有大姐能帮忙。”
花九良久不语,她看着花芙眼也不眨,“你为什么想找他?我记得花容以前对你也不怎么好吧?”
“不是这样的,在娘亲去世前,兄长也对我很好,会护着不让人欺了我去,后来娘亲去世,他才变了,可是……可是……他总归对我好过,是我一胎同生的兄长,在这世间,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也只有我而已……”花芙说着,便泣不成声,许是念及以前花容对她的好来,心中便越发觉得悲伤,心痛的莫名,好似花容正在受着无尽的折磨,也感染到了她一般。
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也只有我而已……
花九突然觉得,花容还是算幸福的,至少有花芙惦记她。
“除京城昭洲外,大殷的任何一个郡洲。”好半晌,她还是说出这话来。
花芙一听,心中明了,花九这便是告诉了她花容的去向,“谢谢大姐,待花芙找到兄长之后,定每日为大姐祈福。”
“不必了,”花九冷冷的拒绝,“别回京城。”
“是,花芙记下了。”花芙赶紧应道。
花九想了下还是多说了句,“若花容不适,每日晨起用盐水清洗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