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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你就住这种房间
    那一日,重华殿人去空旷之后,如贵妃看着花九,眸光如雪,她贵气的眉宇带着恼意和不满,“花氏,你当真不怕死么!”

    连落在最后的梅妃也转身,特意对花九道,“花家出了个好女儿!”

    花九唇边有浅析的冰花相继绽放,沉入冰湖中,就再也看不见,她只道,“两位娘娘何必在意过程,只要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么?”

    也只有她们这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会看中那点脸面的问题,如贵妃不满她对第三份奏表的隐瞒,认为花九昨晚是故意有那么一遭,连她都蒙骗了过去,而梅妃恼怒的是自己将花家给牵扯了进来。

    梅妃拂袖而走,如贵妃也没好脸色。

    闵王妃干笑了一声,只觉这宫中实在不能呆了,便拉着花九跟如贵妃请辞。

    如贵妃没理会,最后还是离箐送了两人出重画殿。

    闵王妃想了半晌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花九,毕竟是她自个跟花九说如贵妃是个好相与的,结果却弄的大家不欢而散,她遂道,“阿九,姨母只是面子上一时抹不开,你别介……”

    花九摇头,打断了闵王妃的话,“王妃,您多虑了,阿九又怎会对贵妃娘娘有介意。”

    闵王妃呼吸一屏,就不说话了。

    离箐只送了两人出重华殿口,便随意差了个小宫女引路,也怕如贵妃要差人的时候找不见她,对闵王妃和花九告罪了一声,就折身回去了。

    好在闵王妃常出入宫廷,路也是认识的,倒也不至于会迷路。

    两人沿着有阴影投落的宫墙走的慢,一来重华殿那场,历经生死,心力耗损的厉害,二来,花九在殿中站的久了,身子乏累的很。

    那宫墙甬道长长的似乎看不见头和尾,有阴凉的风呼啦吹拂而过,这日头太阳已经出来,两边成石垒砌的宫墙高大,就将日光割裂了一半,整个甬道中一般光亮如水,一般阴影覆盖如墨。

    花九走在这水墨交界的一线,连她纤细的身子也一半有光,一半是黑暗,温暖和阴寒交织,像极她在这世间行走的每一步。

    凤家入宫为妃的那位在甬道尽头等着,远远地看见花九过来了,就抬袖掩唇眼眸弯弯地轻笑道,“看来贵妃娘娘是恼了,送都不送一下你们。”

    闵王妃是识得她的,身子前倾便行礼道,“拜见婉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花九跟着行礼。

    婉妃伸手亲自扶了两人起来,才道,“静跟本宫说,让本宫顾着点花氏,刚在重华殿,兹事体大,本宫便没多言,只在昨个儿本宫听人说皇后找了花氏麻烦,就早早得让人将消息递给了静,也幸好他们来得及布置。”

    花九淡淡一笑,“花氏谢过婉妃娘娘。”

    “自家人不说这个,静可是跟本宫说,当花氏你妹妹一样,这么多年,难得见他真心这么护一个人,想必你也是真心待他才会如此,所以本宫哪能不成全。”婉妃话里有唏嘘之意。

    出身大家族的子弟,哪里会那么平顺的就长大,凤静只怕也是什么都遭遇过了,少有信任人的时候,所以婉妃才有此言。

    花九也不别扭,只浅笑着,不附和什么。

    “好了,你们出去吧,本宫也就是想说这么几句话而已。”婉妃让开道,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

    花九和闵王妃拜别婉妃,又如来时般坐上马上,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的缓缓离开这深沉的皇宫。

    待彻底出了那道宫门,花九一下闵王妃的马车,人就被揽进了熟悉的怀抱。

    是息子霄,花九回抱了他一下,浅言道,“好了,别让人笑话了。”

    闵王妃撩开马车帘子,脸上笑意带促狭,她听花九那么说便道,“谁敢笑话,我缝了他的嘴去。”

    “谢王妃,先告退。”息子霄不等花九说话,六个字一说完,也不管闵王妃听懂没有,一把横抱着花九跃上了他早准备好的马车里。

    花九大感不好意思,只得进了马车后,揭开帘布,跟闵王妃多说了句,“王妃,阿九改日来找您。”

    “晓得了,去吧。”闵王妃也不打趣两人了,她手放下帘布,马车内瞬间幽暗下来,她饱满的额际有阴影滑落下来,就听她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六哥,春去秋寒,西窗剪影,红烛泪干,你何时归……”

    马车里,息子霄就没将花九从怀里放下来过,花九微侧目,就感觉那双揽在她腰身的大掌,冰冷异常,而息子霄身子竟在微微的轻颤。

    “子霄,没事,我很好,我一直在……”花九捂着他手,试图能让他暖点。

    息子霄的身子一僵,然后整个的柔软下来,他埋首在花九脖颈见,淡淡的嗯了声,什么都话都说不出来。

    花九累的慌,摸着息子霄的手心不那么冷后,她便靠在他怀里,头蹭到他肩窝的位置,嘟囔了句,“我休息会,很累。”

    子霄指腹抚了下她的脸沿,凤眼之中有寂灭的幽暗乱象横生,他下颌仿若有冰霜凝结。

    他只觉自己心尖抽疼地不能忍受,差一点,他便失去了她,只差那么一点。

    他一夜未睡,在宫门口就没离开过,想着等花九一出宫门,第一眼便能看见他。

    花九鼻端闻着息子霄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有马车的摇晃,很快就陷入了短暂的沉眠之中。

    不知多久,她耳边模糊听到有人喧哗的声音,意识一下就清醒过来,习惯地伸手一摸,身边没人,她坐起,环顾四周,才发现还在马车里,而息子霄不在了。

    “子霄?”她喊了声,声音才发出,嗓子就有点灼热的痛,嘶哑的声音像是奶猫在嘤嘤叫唤一般。

    “我在。”然,息子霄还是听到了马车帘布被撩了起来,他出现在马车边。

    花九视线透过息子霄身体,就依稀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拦着,“怎……咳……怎么了?”

    眼见花九素白脸上有不正常的两团红晕,息子霄探手进来,一摸花九额头,眉头就皱了起来,“烫,你受凉了。”

    花九拉下他的手,朝外面扬了扬小而尖的下巴,露出疑问的神色。

    “是花家,花老夫人挡着路,让你回去。”息子霄不甘不愿的道。

    闻言,花九杏仁眼眸末梢带起一丝薄凉的浅笑,“那就回去吧。”

    息子霄看着她,确认她没说笑,才转头朝外面道了句,“回。”

    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息子霄便理也不理,径直上了马车,给花九倒了杯水,让她喝下润润喉,“一会找卜老,看看。”

    说完,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衫,裹在花九身上,将她抱得更紧了点。

    花九居然还能笑出声,她仰头头,安抚地亲了亲息子霄的冷硬的下颌,“没事,被皇帝给吓的,当时不怕,现在想起还是有点惊心。”

    听闻这话,息子霄的薄唇就抿地更死了。

    而马车外,赶车的是流水,他心里清楚自家公子是什么性子,便扬了下马鞭,对拦着去路的花家马车道,“带路,到花家。”

    花家马车里,坐着的是花老夫人和花芷。

    花老夫人听了流水的话,就对外面的马夫和家丁吩咐道,“按他说的做。

    花芷却是不满了,“祖母,你看大姐,像什么话,明知是您在马车里,都不下来问安,还当不当自己是花家的女儿了?”

    一听这话,花老夫人的面色果然不好了,能看出她对花九生了不满,好歹也没说什么。

    花芷瞅了老夫人的脸色,得寸进尺,“大姐的夫君也是,这是多看不起咱们花家,扬着头,连话都不屑说了?要我说,大姐这门亲事就嫁的不对,又不是京城人士,在祖母您面前都还摆架子,这真要被迎回了花家,那还得了。”

    老夫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既没出声喝止花芷,也没反驳什么。

    花芷见好就收,说了那么几句之后,她便住了口,眼见老夫人没注意,她便挑开马车窗帘一丝,将头伸出去点,瞧着后面流水赶的那辆马车。

    那和花九生的一模一样的杏仁眼眸中,有墨汁一般沉暗怨毒的冷芒漂浮而起。

    花氏阿九,她凭什么能有现在的风光,凭什么她嫁的可以比她好!

    花九晕乎乎得又睡了过去,就连马车进了花府的门,息子霄将她抱出来,她都根本不知道。

    而等她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见的便是熟悉的樱桃色罗帐,梨花木月洞门的架子床,息子霄躺在她旁边,她才一动作,他便跟着醒了。

    “好些没?”息子霄摸了摸她额头,温度退了下去,他才面色稍霁。

    花九视线在房里梭巡了圈,最后确定自己在花府未出嫁之前的房间里,便问道,“我怎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息子霄吐出两个字,嫌弃地看了下整间屋子,“你在花家,就住这种房间?”

    花九的这房间,确实比之前在昭洲那小院的房间还不如,一床,一空旷的妆奁台,搁盆的架子,连副屏风都没有,简陋的根本不像是个嫡女住的。

    “是哪,”花九伸手抱住息子霄腰身,脑袋朝他怀里拱了拱,“花家的人都欺负我,所以夫君,你可要帮我讨回来。”

    话音软糯,带着上挑的俏皮,花九很难得,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跟息子霄撒娇。

    息子霄唇角翘了点,“嗯。”

    “大姐,这是怎的了?一回家来,就昏睡不醒了?该不是大白天的没节制吧?”

    正当两人温情之际,院子里就传来黄莺出谷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恶感,却是花芷高声道,生怕全花家的人都听不到一般。

    花九这才一回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抓着一切能败坏花九名声的机会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