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日光的花厅,清茶袅袅,杏眼眸的女子依然双手捧茶盏,待那茗烟失了热气,她才缓缓的道,“大姑娘,不去见一见公子么?”
听闻这话,花九眼也没抬,她只依然翘起小指,捏着茶盖,动作不急不缓地掠去茶汤中的茶叶沫子,“我记得,当日在京城杨府青柳姑娘,可是一口咬定,我与明轩哥哥有私情,现在看来,明轩哥哥也果真是个多情男子,对栽赃过自己的青柳姑娘心怀余情,不计前嫌,还收在身边宠爱怜惜,所以,青柳姑娘,你可要好生待我兄长的这分情才是。”
青柳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起身,提起裙摆,遥遥地朝花九行了一礼,“他日,是奴家受人蛊惑,是非不分,才信口雌黄了,大姑娘今日大度容人,不与奴家计较,奴家感恩戴德。”
她只提对花九不计较之情,却半点不说如何待花明轩。
只这一句,花九便知道,这“妾”之位,恐怕值得玩味,但是她想不出,青柳这一番才到昭洲,就巴巴来她这说自己是花明轩的妾,这么显而易见的示威,是为何?
花九不说话,青柳也不言,古怪诡异的沉默在花厅蔓延。
花九自是不慌的,她为主,青柳为客,又有什么可急的,她只是想知道,青柳今天的这一遭是她自己擅自做主的还是花明轩吩咐的。
“大姑娘,为什么不问问,公子脸上的疤如何了?还有肋骨那剑伤?”良久,还是青柳先沉不住气,她从始至终都垂着眉眼,想学着花九身上那种安宁又清冷得气度,奈何她这话音发颤,却是泄露了她内心对花九的不满。
“哦?青柳姑娘倒是清楚的很哪?”花九端起茶盏,碰触唇尖,掩了下浮起的讽刺笑意,“不过,你一妾,我们兄妹之间的事,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青柳咬了下唇,只得道,“是奴家逾越了,还请大姑娘不要见怪,奴家一直想着以前公子和大姑娘,所有的人都知道颇为要好,公子也一直念叨着姑娘,奴家便擅自以为,大姑娘会想去见见,但今日看来,是奴家想多了,公子还等着人伺候,奴家这就告辞了。”
青柳起身,说完行礼后,也不要花九的婢女相送,衣角翻飞,踏入日光之中,径直离去。
花九视线深邃如许,她看着青柳走出院子,那纤细的背影连她都觉得和自己甚为相似,她心下沉了沉,希望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花明轩留青柳在身边,是心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息子霄回来的时候,见有窈窕的女子身影远远的从院门出来,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意料之中,他进屋的时候,花九去了香室,自从知道昭洲四月有调香的初赛,花九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上面,等了这么久,他知道她心中的渴望发酵到了极致,暗香楼也迫切的需要摆脱如今的局面。
这一场的初赛却是再好不过。
花九没空,息子霄脚步一转,就又转身出去了,秋收看见回来又出去的息子霄,愣了一下,她遥遥头,也不去过问,本来姑爷那惜字如金的话,说了她也听不懂。
第二日寅时,息子霄才睁开眼,便侧身狠狠地抱了还未醒的花九一下,小心翼翼地起身,他瞅着花九,小脸薄红,唇尖微肿,嘟嘟囔囔的,他昨晚是缠着她要的狠了,这会睡着了,细眉都还轻皱着。
息子霄无声的笑了,在花九额际落下轻吻,根本不准备叫醒他,想悄悄地就走,哪想,他才一转身,手指头就被人略带不舍地勾住了,“怎的不叫醒我?”
一向清丽的声音罕见的嘶哑了,花九才一张嘴,就想起昨晚上息子霄的疯狂,耳根瞬间就热了,带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她就从软枕下摸出那只带凸点的银质手镯,“这个带上,我换了烈性香品进去,按不同的凸点,出来的香品就不同。”
息子霄没有拒绝,他接过银镯,指腹摩挲了一下,黑曜石的凤眼顷刻灼热而暗沉下来,“舍不得我?”
他浅笑着,有风流桃花的眉目都荡漾着春情,让那张平素就俊的脸更添了几分蛊人心神的诱惑来,倾身,温柔又悱恻地重新吻上那唇尖,唇齿濡沫,连花九的气息他都尽数给吞了下去。
“……嗯……”身子远比心更诚实,花九心头还正推拒拉扯间,她唇边已经逸出了呻吟,细弱奶猫,嘤嘤勾人。
自然,息子霄才穿好的衣服又脱了个干净,他蹿进被窝里,大掌从花九的粉红蓓蕾抚摸而过,唇舌游动,带着狠狠的力度,又一次地进入她的身体,两相结合,只恨不得将花九一起揣身上,哪都不离。
花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息子霄自然已经离开好一会了,她浅显地呻吟了一声,羞愤的很,被做到手脚无力的地步,她这是被吃了多少次了?
听见花九的动静,春生进来,瞧着花九的样子,很不厚道地笑了,但随即她就很不满的跟花九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姑爷留下来那个叫行云的随从,今早到香室去了,因为您现在的香室跟姑爷的书房一个房间,我拦不住他,他说,要替姑爷整理,您是没瞧见他那样子,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花九听着,依稀模糊地记得好像早上的时候,亲密间,息子霄跟她说过,那个叫行云的他会留下来,会点拳脚也可以信任。
“随他吧,没事的,行云有数,不会动我的东西。”花九拍了拍春生的手,随口道。
“可是,夫人您的香室从来不让旁人进的,而且……而且……他很无理……”春生想了半天,给行云安了个罪名。
花九瞅着她,春生向来稳重,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遇事也是个冷静的,可是说话这么吞吐,还实在不像她,“无理?说来听听,行云怎么就对咱们春生无理了?夫人给你做主。”
春生替花九绾发,听花九这么一说,她手一顿,脸腾地就红了,眼神闪躲的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眼见这模样的春生,花九心中一动,有再是清晰不过的念头划过脑海,她就笑的戏谑地道,“莫非是举止轻薄了?那行云也太大胆了,等姑爷回来,我定要将他给支去远远的地方,省的再欺负我身边的婢子。”
“夫人……”春生一抬眼,就看到花九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她一跺脚,咬着嘴唇就更不好意思了。
两人正说着行云,哪想正主就在房门外轻咳了一声,惊了春生好一大跳。
“夫人,有您的一封信笺,是息府息三爷送过来的。”行云的声音也是很普通的那种,就和他这人的相貌一样,听过就会忘。
“去,春生,拿进来。”花九吩咐道。
春生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蹭到门口,主母的屋子,一般下人除了贴身的婢女,是不能进来的,行云也懂,所以都只在门外边远远的就喊。
花九撕开信笺,她眸色闪了一下,就没注意到春生略带异样的表情。
信封里,抖出来的是一张官府文书,大致意思是承认桑园为息子霄和花九的东西,落款是京兆大人梁起的印章,随文书的还有风息泱的信,信上只说,他去打通了一下关节,帮息子霄拿回了桑园。
“行云,息三爷人呢?”花九看着文书,脸上就没有了笑意,她一直都觉得这个息老三,居心叵测,但现在的所作所为,从表面上看无一不是在向息子霄讨好,有何企图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
“回夫人,息三爷说公子不在,他就不进来了,他回息府还有事,改日等公子回来了再过来。”行云站在门边,隔着一层,依然保持弯腰谦卑的姿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花九回了一声,将那文书收好,息老三的事,等息子霄从汉郡回来后,只要龙涎香玉髓的事一弄清楚,多半边能揣测出息泱的目的了。
不过,花九觉得息子霄去汉郡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从头至尾他们都没跟息老三提过,但这会息泱居然才小半天的时间便知道了,他的耳目才真灵通。
吃过午膳,花九便开始在香室里准备调香初赛的香品,配方是改良好了的,香料也是有的,就是不知是哪里的问题,在配伍的关键时候,总会出错,调制出来的香品根本达不到她预期的。
正好,这里息子霄也不再,她便可以想在香室呆多久都不会有人管,能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将那配方给完善了,争取初赛时一鸣惊人,这样暗香楼也能早日好起来,暗香楼好了,她才能继续下一步的事。
而这时的花明轩,坐在香行会的花厅里,桌上摆着香茗,听着香行会会长一一回禀近年来行会的状况,对这些走过场的表面行事,他一向是不在意的,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坐在这,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只因,会长跟他说,昭洲香行会到了生死难关,要花明轩拿捏主意。
无非是听说了五月会有一场的调香比赛,而恰好,在香行会建立之初,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调香赛事的第一名,可以对行会中的任何人提出斗香,赢着,获任输家的一切,包括在行会中的职务以及地位。
原本,这一规定无可厚非,因为每个州郡的行会会长升任的时候,也是这样通过斗香的挑战上来的,但巧就巧在,昭洲的这个会长,是很多年前,通过投机巧取而得来的。
如果没有花九的出现,他便可以继续安然地做他会长,但花九的横空出世,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明轩公子,老夫建议,在昭洲通杀息家的那位,行会这么多年都安稳过来了,她若上来,势必会扰乱整个大殷香行会的次序。”香行会会长颌下黑须抖动,说的义愤填膺。
花明轩撑着头,玉冠上有一缕发垂落而下,遮掩了他半边的脸,他唇边带起了一丝笑意,“通杀啊?那就这么做吧。”
尽管他知道,花九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香行会有这么一条可以与会长斗香的挑战规矩,但那又有什么,终于她要被逼到了头,他不介意那个时候再伸一把手,给她那个人不能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