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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息七,你混蛋!
    花九出门之前,还是大方的去请示了息老太爷,只说之前在暗香楼有跟掌柜说好,要买一香品,现在暗香楼走水了,她想去看看。

    老太爷并不疑她,毕竟花九本就是懂香的,来昭洲这么些日子,不出去逛逛南香坊市,他反倒会觉得奇怪。

    当花九站在香坊市街头,看着原本暗香楼伫立的地方现今只剩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焦黑的色泽,今一早围观的人到现在都还未散去。

    “姑娘……”才第一眼,春生就忍不住低呼出声,这场景实在是太惨烈的,那么一座两层的楼舍,一夜之间就被烧的干干净净,到现在还有火星子在冒烟

    有昭洲府衙的人将那地给围了起来,黄清正在跟一铺头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花九环视了一圈,优美的唇线就翘起弧度,暗香楼走水,然仔细看,便能发现左右两边的其他楼舍皆没半点烧灼的痕迹,最多那白墙被烟熏的黑了点,要说损失却是半点没有。

    杏仁眼眸眯了下,花九看向对面的花氏香铺,那里有一身形矮墩穿绸衣的男子站在门口看向这边,他眼睛很小,像鼠眼,但却有精光闪烁,花九知道那人便是王管事,花家在昭洲的第一人。

    蓦地,花九感觉有一道深沉的视线锁到了他的身上,顺着看去,却是封家封墨,他身边还有一年轻柔美的女子,两人站在香行会的高台阶上,那女子正和他说什么,他的视线就望了过来落在花九身上。

    眼见花九也看见了他,封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颔了颔首,花九亦点头,末了,撇开视线,她不记得自己有和这个封墨公子有过交集,即使有,那也是以华十三的身份而已。

    黄清事了,一眼就见花九在人群里,他想也不想抬脚就要走过来,哪想花九根本不给他机会,和春生两人一前一后转瞬就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

    一间茶铺雅间里,花九坐下不过盏茶的功夫,黄清果然就跟了过来,而且还如春生所说般,穿一身宝石蓝的圆领袍子,这件衣服花九之前是见过的。

    袍子干净无皱褶,哪里看得出半点是历经过火烧的模样。

    “黄掌柜,命好,大难不死,有后福了。”花九指尖摩挲了下茶盏杯沿,就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清。

    黄清进门朝花九一拱手,也不坐下,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小的愧对东家。”

    听闻这话,花九一怕桌子,嘭的声响都惊的那茶盏盖跳了起来,“原来黄掌柜也是知道愧对的,我当你心安理得呢。”

    “小的,不明白东家说的话。”黄清直起身子,看着花九面色严肃的就道。

    “,是怎么走的水?”花九懒得说那么多,她喝了口热茶,垂着眼皮看着手里的茶汤,闲闲地问道。

    “是封家,”黄清一口咬定,“小的刚才查到,昨晚有人见封家大管家的侄子在楼子后门鬼祟过几刻钟,然后楼里就走水了,小的还在那后门边捡到一鼻烟嘴,也只有封家大管家的侄子才是众人皆知的大烟鬼。”

    说着,黄清就从怀里果真掏出个玉雕的烟嘴来,上面还沾有黄色的污渍,看着就是个恶心的。

    “走水的时候,黄掌柜你在哪?”花九只看了那烟嘴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我在房间里睡觉休息。”黄清答的毫不犹豫,半点不迟疑。

    但,花九却是笑了,她比常人都翘的唇尖微翘着,唇线是上扬的弧度,“那黄掌柜还真够动作迅速的,不仅穿戴好了衣服,还抢先抱出了火绒香花,我听说黄掌柜可是从楼里跑出来的第一个。”

    “是,”黄清并不否认,“说了不怕东家笑话,小的一向有穿着衣服睡觉的习惯,所以才动作比其他人快了些。”

    听到这般说词,花九眉梢挑了一下,“掌柜的这件衣服也是个经脏的,从火海里冲出来,还抱着两钵带泥的香花,现在看着都还这般干净,而且穿着睡觉也没褶纹,是怎么做到的?”

    终于,黄清的脸色变了,他平凡无奇的脸上僵直了一霎,然后那眼底就有凌厉。

    “还是,黄掌柜根本就知道楼里会走水,起先就带着香花在外面等着?”花九一句接一句,半点不给黄清喘息的时间。

    “我猜,封家早便接触过黄掌柜了吧,不仅不回禀我就算了,还冷眼旁观封家所为,这火虽不是你纵的,但和你脱不了干系!我看看,谁让这么做的,想在釜底抽我薪,哪,是你的主人吧?二皇子还是谁?”后,花九薄凉的唇畔虽有浅笑,但淡色的眼眸之中便有杀伐果断的戾气。

    话到这里,黄清倏地就笑,他眼波有亮光,衬得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就有耐看之色,“果然哪?永和公主说不能小瞧了您去,开始小的还不以为然。”

    “,二皇子预备怎么抽我这薪?”手边的茶凉了,花九递给春生,示意她续上。

    谁知,春生还没来得及,黄清动作快一步,便将这续茶的差抢到了自己手里来,“二皇子不预备怎么样,只是想要这两株香花而已。”

    花九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中尖锐的冰凌,带着锋利的冷芒,只是听着就刺的人耳膜生疼,“黄掌柜当我是无知妇人么?这般说词就想哄骗了过去,你这是小看了谁?”

    黄清嘴皮动了一下,准备说什么,花九一摆手,打断他,“毁了我花了点心血的暗香楼,自然要重建,这重建便是要大笔的银子,永和公主知道我手上还有一笔金子,算准我会拿出来,可金子花了楼建了后,这么大的香铺日后周转的银子从哪来?是不是二皇子就准备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即便我不用那笔金子,在昭洲城卖了这香花,加之你之前刻意不再低调几次三番找我,有心人一查,自然便清楚华十三是假,我花氏阿九是真,倒时候遭人觊觎,这也是二皇子收拢我的机会吧?”

    一口气说完,花九瞅着这会脸上表情全无的黄清,视他那冷冰若野兽的眼神为无物,刚才还冰凌的笑眨眼之间就明媚如春,“不知我说的都可对,嗯?黄掌柜。”

    黄清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就那么死盯着花九,面上古井无波,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花九的一字一句皆将二皇子的算计揣度的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女子只是平素身楚深宅,黄清都要怀疑是不是二皇子身边出了细作。

    “滚回京城去,告诉二皇子,我花氏只是个商人,还是和气生财的好。”花九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能想象二皇子听到这话时的怒意,然她根本不惧,若二皇子因此迁怒京城花家,那便是再好不过,如若他是个城府深的,忍了下来,那自然她花九便能让他赚大笔的银子,至于二皇子以后是否能坐上那个位置,来个秋后算账,这种还很久远的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说的好。

    说完这话,花九示意春生抱上那两钵火绒香花,毫不犹豫的就走了出去。

    回息府之后,给那两株火绒浇了点冰水,这才几日,黄清不懂栽种之法,也不了解这香花的习性,就都有点焉耷焉耷的。

    花九抚摸了一下那花叶,眉目敛着,看不清小脸上的表情,只听的她道,“去找息先生,就说我相请。”

    夏长应声出去,留下春生帮花九继续照料那香花。

    息子霄来的很快,还没一刻钟,他就已经站到花九面前,发梢还有因为走的太急而有的轻晃动。

    春生见状,机灵地拉着夏长一起退了下去,虽然姑娘什么也没说,但她就是觉得这会姑娘不希望她们在旁。

    “你,找我?”息子霄找了颗能靠身的灌丛,身子一松,就靠在上面,没个站立的模样。

    依次将三株火绒香花都浇透了,花九才抱起其中一钵起身,眼睑一抬,就毫无任何情绪,“带我去见静大人。”

    没想花九说出这样的话,息子霄的身子缓慢站直,他的眼神一瞬深沉,像极狂风暴雨之前的压抑阴沉。

    “上次你带我去见他,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怎么?今日我主动提及,反倒你不愿了。”花九将手里的火绒花晃了晃,她明明在笑着,但那笑却未达眼底,就已经被冻成坚冰。

    息子霄觉得心头有一点堵,他不知道是为何,看着这模样的花九,倏地他便想起那日她在昏迷中的梦呓,一个人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去懂,他一直深刻记得上次花九失态到崩溃的样子,她和静之间有什么事他所不知道的。

    这点清晰的认知,在花九要求说要再见静之时,一向便空荡的胸腔中有暴虐肆意而过,留下满庭荒芜。

    “不!”他听见自己吐出一个拒绝的字眼,没半丝缓和的余地。

    花九嗤笑一声,面带不屑,“先生,别让我瞧不起你,带我去见静大人的是你,想要我给他香花的也是你……”

    “不给!”息子霄急急一句,这两个字想也不想吐口而出,连他自己说完后都忡怔了一下,这不给指的是不给香花还是不给其他,他亦不可知。

    但花九根本不为所动,她只垂着眸扒拉了一下那香花下的湿泥,白如瓷的指腹就染上脏土,碍眼的很,“我可是需要大笔的银子……”

    这话语中有叹气不可闻,如若可以,她不太想和静大人再有交集,可她想遍整个昭洲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买下火绒还为此保密的第二个人。

    “我给你。”息子霄眉头皱了一下,就自然顺口的允道。

    可花九只是笑,听息子霄这般说,她抱着火绒花,有脏物沾上她的衣衫,她也恍若不觉,只是笑着笑着,便有莹润如珍珠的泪滴从杏仁眼眸淡色的眼瞳之中凝结而落。

    然后息子霄胸口就被火绒花钵重重的槌击了一下,却是花九一把将那花钵当场扔给他,就道,“息七,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