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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要我,如何做? (芊芊晚晚钻石更)
    菩禅院里,屋前栽种有一颗颇为茂密的菩提树,夏日品茗,冬日对弈,倒也为美事一桩。

    这会,花九随意找了点单香,春生搬来一小巧的莲花香座,那香座巴掌大小,绿荷叶盘,盘右侧一红顶的莲花,花中有孔,大小刚好能插支线香进去,端的是精致。

    那单香是线香,中指长短,细若米粒大小,花九点燃后便有一缕青烟飘渺盘旋而上,淡雅花香便顷刻散发出来。

    春夏秋冬四丫头站成一排,挨个到那香面前嗅上一嗅,末了,再到一边安静地站着,春生故意排最后一个,待她嗅完后,哪想她偏不跟其他三丫头站一块,脚步一抬,就挤到息子霄靠的门边,那嫌弃的用意在不明显不过。

    息子霄自恃身份,当然不会与她计较,他只往前几步,到那线香边像根柱子一样处着,从刚才在院门口看见花九开始,他的视线就没落在过别处,全黏她身上了。

    花九敛眉垂眸,呼吸都没慌乱一丝,视息子霄为无物,径直将那线香掐灭,抬眸就朝春夏秋冬四丫头道,“能闻出来么?”

    春夏冬皆摇头,唯有秋收站出来半步,圆乎乎的脸上带点欣喜的神色,“姑娘,婢子闻出来了,是青桂对不对?”

    闻言,花九杏仁眼眸笑弯如月,“对,春生,再去取支香来,秋收,再试下。”

    秋收自是不断点头,她一向只会做点饭菜而已,不像春生稳重,夏长聪明,冬藏还有个兄长也在姑娘手下做事,相比之下,她便觉得自己是个最没用的,什么都帮不了姑娘,如今要是能学会调香,她心头也是无比高兴的。

    春生动作很快,几乎脚下带风,将香品取出递给花九的时候,她指尖都有微颤,“来了,姑娘。”

    花九点头,她重新点燃这一小搓的香粉末,这粉末呈白灰色,光是那么敞放着,都有股极淡的香味散发出来。

    秋收上前深嗅一口,便一口答道,“鸡舌香,这是鸡舌花的味道。”

    “对,这是鸡舌花的沫子。”花九赞许地点头,竟有一种凭空捡到宝的感觉。

    要知道,能得一个天份不错的弟子,这几乎是每个调香师父的心愿。

    “秋收,你可愿跟我学调香,入我门下,成为我的徒弟?”高兴了会,花九笑意敛去,正了正神色,就一本严肃的问道。

    她特意多说了一句入我门下,这自然指的便是入玉氏门下,现今秋收不懂也没关系,来日方长,她也需继续考量秋收的品性和悟性。

    闻言,秋收噗通一声就跪在花九面前,“姑娘大恩大德,婢子永生不忘,婢子不求能做姑娘徒弟,只愿还能和以前伺候姑娘便足以。”

    秋收这话,却是说出了其他三丫头的心思,她们都是极为穷苦的人家出身,亦或是父母双亡的弃儿,是苏嬷嬷不嫌弃,用心调教教导,这之后才被送到了花九面前,而自跟了花九,她们便在也不曾过过苦日子,更是不曾被人打骂,在深宅大门看的多了,她们便知自己遇上的是个多好的姑娘。

    “起来说话,有心感激我,便应懂得日后怎么做。”花九神色淡淡,说的轻描淡写,不了解的,还当她多冷漠寡情,实际她只是觉得有些事说再多也没有,全是行动里。

    这四丫头待她真心,她自然不会亏待了去。

    秋收揩了下眼角,起身。

    “你们去整理间房出来,作为日后的香室,一会,秋收就跟我开始学调香,早点学会,我早省事。”刚才那撮鸡舌香粉末燃尽之后,便成一种淡黑的色泽,花九粉白的指甲尖挑了一下,便洒的到处都是。

    四丫头福了一礼,就退去,唯有春生落后一步,她眼神在从头至尾都不说话的息子霄身上转悠了一圈,又看了看自家面无表情的姑娘,有轻叹还未逸出,就已经飘散到风中。

    当整个菩提树下只剩下花九和息子霄的时候,便静谧的只听闻树叶沙沙的声音,有叶随风而落,恰巧到花九手边,心形互生的叶,水滴的模样,举头迎着日光,通透的像是玉琢而成。

    “有个人,曾赠过我一把青面水墨画的油纸伞,尔后又相送一去了叶肉只余叶脉的菩提叶香囊,先生想知道这两个东西最后我怎么处理的?”花九捏着叶柄,以叶覆眼,透过那翠绿的叶,就望向头顶葳蕤繁茂的枝叶。

    终于,息子霄的视线落在了那遍洒香灰的地方,垂眼不吭声,只是那放在身侧的指尖有一霎的颤动,尔后又平静。

    花九本也没想要他能说什么,望着头顶太久,就眸有酸涩,但她不眨眼就平静无波的说,“伞被我烧了,香囊被我转赠给了我父亲的姨娘,不,这会该已经是叫母亲了,你猜她用那香囊做了什么?”

    不等息子霄说话,花九又飞快的继续往下说,“她让我父亲深信不疑的以为她怀有子嗣,当然,这是假的,尔后故意弄坏香囊,再流点血,就构陷到父亲其他的儿子身上,为自己以后的儿女除去障碍。”

    虽然那时她已出嫁,但吴姨娘假意怀孕这事,当初还是她出的谋划的策,她深信,吴姨娘肯定会按照这个计划一丝不苟的走下去,然后栽赃到花容的身上,她一点也怀疑吴姨娘会心生二心,加之她那时废了花容,吴姨娘便更要落井下石。

    息子霄还是不说话,他站那,有拉长的阴影纠缠到花九的身上,他视线盯着那地方,就静默如雕。

    脖子仰的痛了,花九缓缓低头,她脸上那片菩提叶幽然飘落,像一舞的蝴蝶,带着一点凄零的美,最后落地沾染尘埃。

    花九起身,坐的久了,她手臂都泛起凉意,象牙白的裙裾皱褶如水延展,在轻风中飘忽起一丝弧度,然后又落下,花九脚步一转,就准备离开。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了,她相信息子霄应该听得懂才是。

    她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从前的事,便是想说已经知晓他的身份,而且还故意说起那伞和香囊,两样都没落到好的信物,便比如她和他之间。

    “怎么做?”蓦地,就在花九以为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之际,息子霄才幽幽开口。

    眼见花九脚步一停,他便大步上前,转到她前面,直视那双淡色清淡的眸,“要我,如何做?”

    话落,花九反而唇尖更翘,嘴角有一丝勾的弧度,她脸上竟带起了一丝不甚美好的笑意,“先生弄错了,不是我要你如何做,是你自己准备如何做。”

    说完,也不给息子霄回答的时间,花九继续往里走,就那么擦着肩与之而过。

    息子霄微抬手,掌心有柔软的绸拂过他手背,象牙白的色泽,带着一股独特的香,这种触感蓦地就让他觉得熟悉。

    好像,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在法华寺,也是菩提树下,她皓腕轻抬,为他倒茶,然后与了觉大师一同离开之际,那时她的衣袖也这般轻柔如水的触过他的手背。

    息子霄略微出神,手腕翻转,五指一屈,手心中却什么都没抓住,却是已经太晚。

    花九才一进屋,春生就跟上来,脸上有担心的神情,想问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九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别担心,你家姑娘我有分寸。”

    春生才点点头,秋收就跳了出来,“姑娘,香室备好了,现在就开始么?”

    待花九和秋收进了香室,关了房门,春生凑到门边,往外瞧去,却是看到满院皆空,哪还有半点息子霄的人影,不禁暗恨地撇撇嘴,她还准备拿扫帚赶人来着。

    秋收的天份出乎花九的意料,她本以为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的资质,哪想一进香室,秋收当即便闻出了她收着的好十几种香来。

    要知道辨香是要经过特意的训练,往往得有经年的积累,越闻越多,嗅觉便会日渐灵敏,这时候才能达到一闻便知的境界。

    秋收虽达不到那种地步,但还什么都没学,至于调香门槛之外的情况下,能闻出那么多种,已经是难能可贵。

    花九对秋收放心,而且当初也是签的死契,她便心无顾忌,教的再是尽心不过,而秋收心性单纯,一心想为自家姑娘分担,学的便格外认真。

    两人一授一学,半天的时间过的飞快,日渐沉暗之际,花九实在体力耗尽,身子本就还弱,这会就更是娇弱无力。

    春生等了半天,等不下去后,强行进香室,打断秋收的练习,心有所责地瞪了她一眼,“秋收你也是,忘了姑娘还病着不成,还不赶紧去给姑娘做晚饭去,要把姑娘给饿着了,我写信回去告诉苏嬷嬷,看嬷嬷不打你板子才怪。”

    秋收懊恼地吐吐舌头,飞快得就跑出香室,麻利的做饭去了。

    花九摆摆手,“没事,扶我回房躺一下就好。”

    “姑娘,若您下次还这般不顾惜自个,婢子就不依,没收你吃的凉菜。”春生赶紧将花九扶着。

    “不行,春生你不能这么虐待你家姑娘。”花九手抓紧了,半步都不走,小脸上急急的模样非要春生先答应不没收了才行。

    春生失笑,也就这个时候她觉得姑娘有点这年纪该有的纯粹,“什么都听你的,婢子的好姑娘。”

    花九放手,这才满意地靠在春生身上,缓慢往外走,熟料这才刚出香室,那门都还来不及上锁,夏长下跑这面色不快的就过来道,“姑娘,老太爷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