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传志,再没有人比你更明白大哥的意思。”
传志身子一滞,牙关一咬,仰头将杯中酒猛地喝尽,迎上他双眸道:“罗大哥当真有事瞒着我吗?我、我……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大哥的!可、可……可是……大哥你心里,也当我是义弟么?”
罗成为他斟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笑道:“哥哥行走江湖恁多年,只有你一个弟弟——只不过,弟弟要紧,天下至宝更要紧。你非要到船上来,是为了问我这句话?”
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答,看似坦坦荡荡,却不会多吐露更多真心。传志一时语塞,满腹牢骚不知从何而发,再喝一杯,丧气道:“现在天下至宝是武林盟的东西。你白白与我结拜了,做我的义兄也没什么好处。”
罗成失笑,摸他发顶,倒很像是一位兄长:“能喝到这样的好酒,岂不是好处?”
传志闷头不语,阿笙将手中箭镞放在桌上,道:“他直来直去,不善此道,罗大哥莫取笑。明人不说暗话,我有几件事想请教大哥。”
罗成指指他的酒杯,待阿笙会意,将杯中酒喝罢,方笑道:“小阿笙也有想不通的事?你来问,大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笙道一声多谢,继而道:“天下至宝已是武林盟囊中之物,倘若欲独吞之,该如何?”
罗成笑道:“将船上众人通通杀尽,拿到宝藏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阿笙道:“天下间谁也没有这样的功夫。”
罗成摇头:“你可知纵横捭阖之术?”
阿笙思忖片刻,又道:“这十二位掌门人是从纸签上抽出来的,如何纵横?”
罗成笑而不语,为阿笙再添一杯。传志见状想要替他,却被阿笙拦下。阿笙又喝得一杯,罗成摇头笑道:“郑盟主这个办法想得妙,武林盟百余门派,抽了十二个,直到今日,咱们才晓得与谁同行。既不能事先商议,在船上更做不到。正如你信不过我,谁又信得过谁?倒只有你两个,好得如同一人……看来确实只有一个办法。”他再饮一杯,凝视阿笙双眸,冷笑道:“将所有人都杀了。”
传志大惊,横臂拦在阿笙身前,一手已按在刀上。罗成见状笑道:“义弟几时当我是个大哥?倒是大哥我,一心想要你两个平平安安,远离是非。也罢,也罢!”他笑容惨淡,面露醉意,似灰心丧气,抱起酒壶仰头猛饮数口,酒水洒了满襟。
阿笙不为所动,道:“我还有另一事要请教大哥。”
罗成一抹嘴,仰倒在地,醉醺醺道:“趁今日,你将该问的都问个清楚吧,不枉我与传志结义一场!”
想是察觉他们来者不善,大失所望方出此言吧?传志虽明白已无可避免,仍是脸色煞白。牢牢握紧刀柄,内力不由自主凝聚至手腕,忽心中一动,怅然若失:罗大哥说的是,哪怕不愿,也只能如此;如果罗成当真要对其他人不利、对阿笙不利,我非得拔刀不可。
阿笙直言道:“我想不通,王雅君是想要做武林盟主,还是想要天下至宝。”
罗成笑道:“做了武林盟主,天下至宝便是囊中之物,有何分别?”
“早在遇到传志之前,他已同师叔勾结。武林盟会之事,恐怕早已安排好了。倘若英雄盟会一切如他所愿,那么陆师叔将统帅武林,青石山重振门楣,天下至宝将是庄敬亭的东西。王雅君唯一的好处,是得以镇压武林势力,向朝廷邀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若是想做武林盟主,只消给师叔一份假的解药,在墓园中杀了他。他若是想要天下至宝,就不该与师叔合谋,谁做武林盟主都无关紧要,只要在墓园瓮中捉鳖,抢了藏宝图,便是落梅庄也没有办法。何况他的计划本就有许多漏洞。”
罗成猛然坐起,双目灼灼盯着他道:“什么漏洞?”
阿笙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既没有算到传志会回到中原,不知庄敬亭另有后手,也不知罗大哥横空出世挡了陆师叔的路,更不知谢大侠他们会坏了他的计划。这些算不到倒也罢。我却想不通,他怎算得到群豪会到墓园中去?大家伙本在仁义阁前比武,那湖面开阔之极,近两千号人马,□□该如何使?便是都用了毒,怎知天下英豪会束手就擒投降,甚至互相残杀?”
罗成笑道:“他倘若有小阿笙的七窍玲珑心,就不至于沦落到今日境地。”
阿笙摇头道:“我曾跟踪过他几日都一无所获,此人行事谨慎缜密,远胜于我。是以我才想不通,为何会有这样的计谋。按理说,他筹谋多年的大计,至少应当有九成把握。”
罗成哈哈大笑:“从不知你小子也有认输的时候!难道哥哥我要比他更聪明么?你来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阿笙挽起衣袖,露出腕上的木制机关,将那枚箭簇放入,抬手对准罗成胸口,淡淡道:“我思前想后,只有一个解释。”
罗成瞥一眼他的手腕,笑问:“什么解释?”
“早在绸缎庄中,他已网罗天下豪杰。这些人散在英雄盟会中,趁乱蛊惑人心,以确保引起群豪内讧,他坐收渔利。而众人会去墓园,是因为你。你在比武中大出风头,再提议滴骨认亲,谁也不会质疑。至于大闹武林盟会的目的,是为天下至宝,亦是为人。”
“此话怎讲?”
“有了钱,可以招兵买马,运送粮草;有了人——除掉不听话的,留下贪生怕死的,各个山头、门派、地头蛇,都可为他所用。南来北往的商道,想要平平安安地运粮运人,武林盟亦可照应。”
罗成笑而不语,将壶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忽听外头一人破口大骂:“若不是看那小子还带了个娃娃,老头子早要与他拼命!想当年这人到我王屋派……”话到中途声音模糊,听不清说了何事。他笑道:“楚老头一把年纪,还念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屁事,也不知他与狄松有何恩怨。”
阿笙道:“王雅君熟知武林掌故,我还当罗大哥也如此。”
罗成抹一把嘴,笑道:“按你的意思,王雅君的大计很是厉害。陆荣死了,还有我前赴后继,替他卖命。我孤身一人,如何拿到天下至宝?又如何替他要人?阿笙,你不如怀疑郑竟成。万一王雅君的意思,本就是要郑竟成做盟主呢?陆荣不过也是棋子罢了。”
阿笙一愣。与陆荣不同,郑竟成在英雄盟会中不曾有任何怪异之举,被推为盟主,也是群豪之意;他与王雅君相识,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何况联姻事成,他与周审川平起平坐,已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于情于理,都不该多此一举,是以不曾怀疑此人。——退一步说,便是郑竟成与王雅君勾结,罗成也脱不了干系,诱人前往墓园、蛊惑群豪投降的,都是他。阿笙思及此处,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