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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下,她只有将额头挨在青砖地上,一壁哭泣一壁颤抖,旁的什么也不敢说。

    皇帝最是厌烦女子流泪,见状不耐地蹙起眉头,“皇后既然也知道叶采女受了委屈,对她的处罚便可以收回了。”

    “陛下的意思是,复叶采女的琼章位?”

    皇帝转头看向那个纤细的身影。今日帝后驾临,谈的又是正事,她也不敢再窝在被子里。侍女扶着她靠在胡床上,裹了身秋香绿斗篷在外面,清新得如同新抽的嫩芽,长而葱翠。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他眸中不自觉盛了笑意,“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苦楚,光复位怎么够?”

    “那……”

    皇帝看看曼妙动人的叶薇,再看看哭成一团的苏氏,不用掂量便做出了决定,“这样吧,降苏氏为采女,禁足颐湘殿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至于叶氏,”略顿一顿,把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晋为才人,算是朕对她的补偿。”

    才人变成采女,采女变成才人,皇帝一句话便把叶薇和苏氏的身份掉了个个,对苏氏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除了要忍受降位的痛苦,还要承受和叶薇身份调换的羞辱,陛下当真辣手。

    立满了人的拾翠殿内,叶薇清楚地看到苏氏的一张小脸白了个彻底,连哭都哭不出来。

    .

    下毒的婢子被送去慎刑司,想来无非是两根大杖和一张草席等着她。宫嫔们在事情了结之后各自散去,拾翠殿终于恢复了清静。宫人们排成两排给才人娘子贺喜,叶薇身子发软,由着皇帝揽住她半边肩膀,全权做主,“都起来吧。高安世,看赏。”

    “谢陛下!谢叶才人!”

    叶薇扯扯皇帝的衣袖,眼眸如星辰闪烁,“陛下替臣妾赏了他们?”

    “怎么?”

    叶薇抿唇一笑,“没怎么,就是觉得陛下当真慷慨,倒省了臣妾好大一笔开销。”

    皇帝失笑,“这话说得,好像宫里没月俸发给你似的。”

    叶薇手指勾着他的袖袍,不置可否。

    这小动作挠得他有点心痒,这话题更是从未讨论过的。后妃伴驾时喜欢谈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钱财之类无人敢提,生怕说多了显得自己俗气。皇帝来了兴趣,“如何,真的那么穷?”

    叶薇想了想,老老实实道:“臣妾家世一般,带进来的银子早花得差不多了。宫里的月俸倒是有,可臣妾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又待罪在身,领也领不到多少。如今可不是很穷嘛。”

    他听得有趣,凑近点道:“那不然朕额外开恩,从私库里取点体己分你?”国库里的钱是公家的,哪怕皇帝也不能随便动用,在国库以外设有私库,里面存的才是皇帝能随意使的财帛。

    他的呼吸吹在她耳边,语气也带着暧昧,这样的相处和之前已有些不同了。叶薇觉得不自在。好像直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名义上已经嫁给了这个男人。她是他的妃妾,以后的大半辈子都要仰赖着他而活。

    记忆里那个少年笑意朗朗,如明月照耀山岗,声音里是不可一世的自负,“告诉我你的名字。等我回了煜都就登门提亲,把你娶回家去!”

    当时觉得他痴人说梦,谁承想最后居然真给他办到了。

    虽然过程曲折了点。

    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胡床上坐着,皇帝惦记着她身子弱,纡尊降贵抱她起来。手臂穿过腿弯,另一只揽住后背,轻轻巧巧一使力,纸片人似的小娘子就被困在了怀中。

    他阔步走到床前,弯腰小心将她放了上去,再扯过丝被盖住她身子。叶薇没想到他会这么体贴,有点无所适从,手指绞着衣袖嗫嚅无语。

    她难得一见的局促取悦了他,眉眼一弯刚要继续取笑,却听到外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陛下,毓秀殿出事了!”

    皇帝猛地站直身子,目光锐利地射向跪地磕头的宦官,“怎么,宣妃不好了么?”

    “宣妃娘娘……娘娘抱恙,您快去看看吧!”

    .

    十月的煜都已经逐渐感受到早来的冬意,出门的时候得在襦裙外加件大袖,夜里也不敢再用凉茶,免得染上风寒。太液池上碧波荡漾,叶薇由妙蕊陪着在池边的石子路上散步,眯眼看远处的景色。

    “您最近气色看着好多了,身体该大好了吧。”妙蕊笑道。

    叶薇摇摇手里的帕子,“休养了快三个月,再大的伤也好了。我看悯枝也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不用再闷在屋子里,可以出来转转。”

    妙蕊点头,“那好,到时候就由她陪着您来散步。”

    叶薇瞥她,“怎么,不耐烦陪着我?”

    妙蕊对这个转了性儿的小姐也习惯了,笑嘻嘻道:“奴婢当然乐意陪着才人娘子,可奴婢手里活多啊!不快些把冬衣做了,咱们可要挨冻了。”

    这话说得颇有点凄凉,叶薇听罢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妙蕊偷觑她神情,有点忐忑。

    这话她酝酿有一阵了,拾翠殿里如今从早到晚都冷冷清清,遥想三个月前陛下和皇后时常莅临的盛况,还觉得像是做了场梦。

    她还记得那天,小姐洗刷了冤屈、破格晋为才人,陛下甚至亲自抱小姐到床上,何等的恩宠。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毓秀殿就来人传话,抢了陛下过去。当天晚上各宫各殿都得了消息,原来宣妃娘娘身子抱恙,御医一搭脉才发现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陛下也好、皇后也好,都围着宣妃娘娘打转,自家小姐已全然被抛之脑后。

    宫里拜高踩低是常事,她们早有领略。所以当领月俸被刻薄、领用度被克扣时,妙蕊也很平静。她本不敢把这些跟小姐说,谁知小姐比她明白多了,见她回来脸色不对就笑吟吟一伸手,道:“我那里还有一匹缎子,咱们裁了自个儿做冬衣吧。比比看谁的女红更好。”

    这样的日子也说不上多苦,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妙蕊斟酌半晌,还是开了口,“既然小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想点办法?”

    想点办法。

    叶薇紧了紧披风,朝太液池边又走了几步。额角微微抽搐,她忍住叹息的冲动。连妙蕊都看出她在消极怠工了。被皇帝遗忘这么久,也全不在意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落在外人眼里真当她是安贫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