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制的锅铲和嫩生生皮肉相击,那裂帛似得声响叫所有围观的人心中都是一颤。
锅铲那能剁骨会抡面的力气非是金莺等人能比,这一下将水瓢直直的打回到地上去。锅铲楞了一瞬转回身又是一路小跑的回了院子。又是一阵子后,她左手锅铲右手油钩的跑了出来。
在众人的呆滞发懵中,她伸出油钩来钩住水瓢的发髻将她拉起来,而后左手的锅铲便又抡了上去。水瓢再次尖叫倒地,锅铲也再次准确无比的勾起她来,再再次的将锅铲抡上去......
水瓢的哭泣尖叫中,婠婠居然就走了神。——实在是锅铲的动作令她觉出一股浓郁的熟悉之感。
在她在枉死城里久久留滞的岁月里,曾不止一次的看过十八层地府炼狱的“巡回表演”。准确的说那是一种震慑手段。可惜只对新鬼有效果,老鬼们看得多了也就在无聊中将这种形式当做表演,并从中寻找着能够消磨时间的趣味。
她印象尤其深的便是那位第八层地府炼狱的执刑鬼役。第八层地府炼狱乃为油锅地狱。“表演”的也就是将生前作恶之鬼投入沸油锅翻炸。那位鬼役炸鬼的手段不止一次的让她怀疑它生前是卖油条的。
如今看了锅铲这神似的手法,她便越发的确定起来——那位鬼役生前一准儿就是个卖油条的。
花园中那些远远观察的丫头婆子还好,那些凑到近前来的却是都立起了一身的寒毛,暑气蒸腾的时节里自足跟处腾腾的冒出寒意来。
这位夫人处置水瓢的手段其实算不上多么的严厉残忍。可她面上的神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是一种越是寻味便越觉骇人的神情。
眼前一个水瓢苦叫的凄凄惨惨。这位夫人面上出现的既不是冷酷愤怒,也不是淡然如常。她是在水瓢面上出现丝丝血痕时开始露出一种追忆往昔的微妙神情来。
夫人见到血开始追忆。那她是在追忆什么?
诸人的想象力开始无限的向着心中那个极致的血腥处靠拢着。
这边的婠婠从回忆中醒来,再看这四周的人间景象心中无限的感概。
那边的奴婢婆子们在脊背幽寒、两股战栗间齐齐想道:夜叉果然不愧是夜叉!
☆、第一百零五章 挨罚不误八卦功
夏日的清晨并没有几分凉爽,稍微走上几步路汗水便能沁透衣衫。
汴京城外的一处农田中,正有一群衣锦着缎的人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着。他们艰难的挥着锄头、铁锹,一下下的将昨日那被焰火炸毁烧焦的农田恢复平整。
十鞭。蘸着盐水,由浑身肌肉疙瘩的边关兵将挥出。那滋味本就已经令人难能忍受,转日来还要顶着这样的日头来劳作。半个时辰不到,这些昨日里还在因为互相推锅而生出嫌隙的人便就互道起难兄难弟,甚至开始相互协帮起来。
所有人中凤卿城是来的最晚的,看起来行动也是最艰难缓慢的。便就有两位金吾卫过来,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在路边慢慢的卸下新运来的肥土。
日头渐高了些,空气中的热浪更加的炙人。
一老一少两名庄稼汉挑了两只担子过来,向着一旁监督的兵丁解释过后便就招呼着诸人过来休息。
这两名庄稼汉是这块农田的主人。昨日里农田被毁已有位贵公子遣人来给了赔偿,他们正在家中捧着元宝欢喜时京都府衙的衙差又送来了一份补偿。
这一份补偿可就大大的超出了他们田中的损失。当打听明白这是官家的旨意时,他们颇觉身在梦中。原以为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却没想到这是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落。
发了两笔横财他们已经很偷着笑了,万没想到他们的幸运还没结束。今日一早官家又罚了人来平整农田。不止将昨日那块被毁掉的地方修复平整,还将其余完好的夏收庄稼给收割了,最后连肥土也给上了。
虽是官家的旨意,可这户人家的当家老汉还是决定煮上一大锅绿豆汤送来,多多的放绿豆多多的放冰糖。
候在农田旁的小厮们见状,一面向那对父子道着谢一面帮着盛装绿豆汤,而后脚步飞快的端着汤送进农田之中,好教自家主子可以原地休息,少走上那么一段路。
一众的官贵公子们接了汤碗过来,犹不忘自己新结交的难兄难弟,皆都令自家小厮多去端盛几碗来。那些小厮都是机灵的人物,便就抬了一桶进来,就地分盛。
绿豆汤中没有加冰,甚至那温度还是温热的。但是一碗下去生津润喉,消暑除热。诸人连喝了几碗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在一众小厮殷勤的举伞打扇中,一名金吾卫舒坦无比的长舒了口气,“这活计真不是寻常人能干的。”
一名官贵小郎君接口道:“鲁大哥你们是习武之人,如今怎么竟让这些农活给难了住。”
另一名金吾卫笑起来,道:“习武之人也是人,也怕热。再说,这不是带着伤呢吗。说起来那些蛮兵蛋子可真是手狠。嘶......现在老子还疼着呢。”
难兄难弟们的共鸣之笑好生的响了一阵。那叫痛的金吾卫便又拍着云小郎君的肩头说道:“要说此番咱们云小郎君最是令人佩服。竟一大早的就来了,独自一人就铲了半丈的地。”
云小郎君呲牙咧嘴的推开他的手,喊道:“轻着点!轻着点!有伤呢。——你们也莫要佩服我。我来的早那是因为天还没亮我阿爹就抡着藤条将我赶了来。”
云相最重农桑,这一点朝野皆知。天不亮就抡着藤条将自家儿子赶来受罚这事儿,他还真干的出来。
诸人一起默了默,无比同情的看着云小郎君。
云小郎君的嘴当即就是一歪。他最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可他不喜欢那瞩目的原因是同情啊!
云小郎君的小厮见自家主子这副神情,立即便转移话题道:“要说值得佩服的还是姚小将军。受着伤呢就如此的神武有力。小的在那边看的分明,小将军那锄头舞的当真是劲力缠绵,密不透风。”
姚小将军将盛汤的木勺在那小厮头上一敲,“兔崽子你把那锄头当什么了?这马屁拍的,小爷不认。”
诸人皆都哄笑起来。一阵笑罢,云小郎君赶紧说道:“扫红这词用的不恰,但也没说错。同是习武之人,瞧瞧咱们姚小将军再瞧瞧咱们侯爷。岂非高低立现。”
一名京都府衙的衙差说道:“云郎君这却是有所不知了。咱们昨日里皆都是挨了十鞭子,可凤侯爷......八成不止十鞭盐水鞭那么简单。”
立刻有人追问道:“此话怎讲?”
那衙差遥遥的望了眼农田边上坐着的那群人。而后转回头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有人看到昨夜里定北侯府请了两次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