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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那锤子还没落在自己脚上,她便会什么都说的。

    蝎子道:“后来再怎样,我也记不太清了。再醒来时,已经在城外的臭水沟里。李恒大概以为我痛死了,就把我扔出去了。”

    壁虎道:“那,你爹娘呢?”

    蝎子叹了口气,“躺在我旁边。是真的死了,被杀的。”

    壁虎吓了一跳,道:“他不是说……让你爹娘给你治伤……”

    蝎子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下。大家便明白了。既然那御医册子已经落在李恒手里,他们又不肯归顺,便已是毫无价值。

    蚊子只觉得毛骨悚然,寒气慢慢爬上脊背。

    蝎子闭上眼,似乎回忆着什么,慢慢道:“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躺在泥里,还清清楚楚地听到有过路的人,说这么小的女孩,可惜了……可是我偏不死,我偏不死,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有了些力气,便爬了出来,路上遇到了几个人,都以为碰见鬼了,吓得哭爹喊娘,掉了一地的鞋,哈哈哈……我慢慢想起来以前爹娘教过我的东西,自己给自己胡乱治伤,居然,居然慢慢的好了……碎掉的骨头像泥巴一样粘在了一起,不过早就不是原先的位置了……我还讨过饭。那时附近的人家全都不宽裕,但我发现,只要撩起裙子,把我那条腿亮出来,他们便会一边捂着嘴,一边扔给我一些饭菜,只盼我快点爬过他们家门……不过还有人会打我,那就躲不过了……”

    蚊子鼻子酸酸的,泪水一点点铺满脸蛋。她本以为,自己所遭受的磨难已经够多够惨了。

    蝎子拉住小耗子的手,笑道:“后来遇见她,才好些。这个丫头,敢在脏水塘里捞死鱼吃,自己把自己搞得一身病,躺在地上快死了。她让我救她,又出不起诊费,嘻嘻,只好卖身供我使唤了。”

    小耗子脸一红,却没说话。

    蚊子问道:“那你这几年,都在什么地方流浪?又怎的到了江西?”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在江西老家附近碰见蝎子和壁虎的。

    蝎子眯着眼,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在襄阳讨够了饭,边走边问路,又去了郢州、鄂州、岳州、常德,最后从湖南进的江西。怎么,五年里,走过这些地方,很多吗?”

    蚊子大惑不解,“那……那些都是打仗的地方啊,你怎么……”

    蝎子冷笑道:“我怎么不能去了?反正已经躲躲藏藏习惯了。哼,李恒的军队打到哪儿,我打听到了,就跟到哪儿。不然你以为,我留着这个小瓶子做什么?”

    蚊子心中慢慢亮了起来,道:“难怪……难怪……”

    难怪她说,这毒`药只剩杀一人的剂量,可不能乱用。

    第19章 龙蛇共窟穴,蚁虱连衣裳

    蝎子道:“不错。我要是自己想死,法子多得很,犯不着浪费这么好的毒`药。这药是留给李恒的。我只要在这世上活着一天,就会想法子把这个礼物送给他,给我爹娘兄姐报仇!”

    蚊子点点头,全明白了,心中跟着生出一股豪气。

    小耗子却道:“可李恒现在是元帅……”

    蝎子忽然呜咽起来,“没错,他带的军队越来越多,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密,可我……我却越来越不中用……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乞丐,又是个跛子,一条命像土一样不值钱,什么都做不了!我要是能站起来,能走路……”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蚊子搂住她,像小大人一样安慰她:“报仇固然要紧,你大难不死,你爹娘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蝎子狠狠地道:“我宁可能报仇,然后给他们杀了,再和家里人见面!只要能看到李恒死在我前面,我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值!我……我发过誓,要是不亲手杀他……教我浑身痛死烂死,下辈子做乞丐、做婊`子……蚊子,蚊子……你不懂……你是没见过爹娘死在你旁边的样子……唉……”

    蚊子握住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李恒也是我爹爹的大对头。我爹爹这次没让他抓住,必定会再招兵马,去跟他打仗。若是打赢了……”说到这里,她却忽然没了底气。爹爹还会再有兵马吗?他还会打赢李恒吗?

    蝎子笑了笑,“若是他打赢了,你去帮我求个情,李恒归我处置。”

    蚊子也笑了:“好!到时候,我让爹爹把他五花大绑,丢过来给你。”她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假想中的事,想得入神了,便有些当真了。

    *

    她们不得不在土围子附近里挨了一个多月,才敢出来。在这期间,蚊子和小耗子每每跑出去,不出半日,便定能看到巡逻的元军驰骋而过,吓得她们狼狈而逃。偶尔,路上也会碰到小股的宋兵。蚊子惊奇地发现,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孝。

    他们稍一打听,便知道了缘由。即位两年的宋端宗赵昰长期流离在外,忧患交加,已于四月十六日病逝于自己的龙舟之上,死时还不到十岁。而度宗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年仅七岁的卫王赵昺,在陆秀夫、张世杰等人的拥立下,让杨太后抱着,穿上了哥哥的龙袍,改元祥兴。

    凡是还忠于大宋的军民,此时都在服丧。

    蚊子怅然若失。她从死人堆里扒出一小卷带血的白布,扯开了,扎在自己的头发上。蝎子冷笑一声,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似乎是为了安慰她,壁虎要走了剩下的白布,给自己拧了一根腰带。

    但蚊子的心情立刻就又晴朗了起来。他们从偶尔碰到的一些流民口中得知,南朝气数未尽,丞相文天祥此时正驻扎在潮州潮阳府,慢慢收集散落在那里的步兵和水师,还打了几场胜仗。

    蚊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回忆着在父亲军营里的生活,告诉大伙,等找到了父亲,他们四个人可以分到一个军帐,不会给父亲造成太大的负担。军帐虽然挤了些,可是里面有柔软的地铺。军队的大锅饭虽然不太好吃,可是管饱。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直听得壁虎和小耗子两眼放光。

    蝎子却懒洋洋地笑道:“你觉得你爹真能认出你?可别把你当小乞丐,赶出门去。”

    蚊子挺起胸脯,道:“那怎么会!”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心中却不那么有底。她在水塘里照过自己的模样,乱糟糟的头发像鸟窝,掩着一个脏兮兮的脸孔;破烂烂的衣裳像墩布,早成了跳蚤栖息的乐园。她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