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啊,金英、马十这样身份的人,一般挑水的宦官这就根本不能去搭理了,就是她愿意搭理,别人也不敢回话。所以必须是比较底层的嫔妾,才能和这种杂使宦官什么的拉上关系。这样抽丝剥茧地分析下来,的确吕婕妤的嫌疑很大,当然,这也只是分析,肯定是没什么真凭实据的。谁也不会多事把这种分析到处乱说。
现在,吕婕妤和亲近的宫女一起上吊死了,并且还像是揭开了一场大风暴似的,事情没有随着她们的死结束,反而还越闹越大。徐循就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了:就算当年吕美人是冤枉的,诬陷她的真是吕婕妤,而现在这事又闹出来了。可这和太孙宫、太子宫有什么关系?怎么要来查她们了不说,真凶都死了,现在还更为风声鹤唳呢?
她的疑问,也是嬷嬷们的疑问,孙嬷嬷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别的事,冯恩好像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压根都不敢说。反正,咱们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行了,别的事还是别多管了吧。”
钱嬷嬷也是意味深长地附和道,“做人做事,还是糊涂点好啊……”
徐循打了个抖,立刻决定,“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其实冯太监那边,说是谢我,我看还是想向大哥赔赔罪,又或是让我对大哥说点好话吧。我对他有什么情分,值得他谢我的?我改日和大哥说几句他的好话也就完了,他说的消息,王瑾自然会和大哥说的喽?”
王瑾怎么说都是太孙的大伴,消息过了他的手就等于是被太孙知道了,几个嬷嬷对视了一眼,都默认了徐循的处置办法,钱嬷嬷道,“贵人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这也是好事。现在这宫里,人没点主意,浑浑噩噩的还不知走到哪儿去了呢。只是,有一句话贵人你说错了——”
见徐循吃惊地瞪大眼,钱嬷嬷微微一笑,“现在啊,贵人在中官中的名声可是好得很,都说您是有福的慈和人,得了皇爷青眼也罢了,连老公公都对您青睐有加的,可见您的人品,那是极为贵重的。现在,连冯恩都受了您的人情,看来啊,以后我们宜春宫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了。”
徐循其实自己也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做对了什么,倒搞得自己很是左右逢源似的。她心里不免也有点高兴,又有点惶恐,想了想,却打了个冷颤,喃喃地道,“这虽然是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瞧那吕美人,一件事没办好,就惹来杀身之祸。我这要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
☆、惧怕
虽说也是对内宫的进展感到十分好奇,但徐循也没有再打探什么消息。太孙宫也继续着自己“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生活。每日起来,谁侍寝就陪太孙吃过早饭,然后太孙自然去前朝做事,徐循和孙玉女凑在一块儿,把一些简单的宫务——真的非常简单,现在几近于零——一起处理一下,两个人就一块做做针线啊,聊聊闲篇什么的,也一道下棋打双陆,一般都不分开。
以前两人肯定是没这么粘的,现在这样,其实也就是因为一点:怕。
纸包不住火,消息肯定是会往外传的。孙玉女在宫里这么多年,估计也有自己的人脉,虽然两人没有怎么明确地谈论这事,但她对内宫现在在死人的事也是心知肚明。两个小姑娘谁也不说破,就是尽量地都呆在一块儿,抱团取暖似的——虽说身边有很多下人围绕,但到底还是这样身份相同的同侪,能令她们有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
说实话,进宫也有一两年了,徐循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孙玉女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两个人年纪差得多,经历和性格也都是天差地别,有点不是一类人的感觉。孙玉女的城府,徐循自问是拍马都赶不上的。她对孙玉女是有点又敬又怕,总觉得在她跟前有点心虚,好像自己抢了她应得的宠爱似的,尽管孙玉女受宠的程度未必比她少了,尽管孙玉女对她一直其实都还很不错。是直到现在,两个人困居在太孙宫里,和外头音信不通的时候,徐循才觉得,其实孙玉女也就是和她一样的人,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支撑。
这个人,很遗憾不可能是太孙。虽然他对两人都还是很不错的,但徐循和孙玉女也有共识,太孙在外实在也不容易,没必要加重他的负担,还和他抱怨什么的。你说你抱怨了以后,太孙不做什么的话,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做什么的话……现在就怕皇爷惦记起太孙宫呢,怂恿太孙出面,不是自取灭亡吗?
也所以,两个小姑娘就只好抱团取暖了,成天能窝在一起就窝在一起,有时候晚饭都是一起伺候太孙吃的。太孙还笑言,“不如小循留下来,今晚和你玉女姐姐一起睡了。”
当晚,太孙也是预定要在孙玉女这里睡的,这个撩骚青年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一目了然。
徐循还没说话呢,孙玉女的脸就都红透了,她半带着嗔怪地道,“你就作吧,爹那里刚得了不是,被皇爷骂得狗血淋头的,你是嫌事儿还不够多,还想往自己身上引啊?”
这就体现出孙玉女的消息灵通了,太子宫的事,徐循还一点都不知道呢。她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太孙,太孙皱了皱眉,便对徐循解释,“前几天,抄检慈庆宫的时候,在……”
身为儿子,议论父亲后宫里的事,确实比较尴尬,太孙咳嗽了一声,才续道,“在一些嫔妾的屋子里,搜出了许多新奇玩具。”
徐循和孙玉女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太孙又清了清嗓子,方才续道,“爹肯定是把这事扛下来了,说是自己令人搜集采买的。可想而知……”
皇爷正愁没人发火呢,太子就撞枪眼了,你说这训斥还能少了吗?徐循也是恍然大悟,她咯咯地笑起来,附和着孙玉女一道划脸颊羞太孙,“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犯、顶风作案吗?”
太孙眉头一皱,也是有点不高兴,“自己闺房里的事,难道还不能自己——”
“大郎!”孙玉女心虚地看了看左右的伺候人,把太孙的话给截断了,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徐循看了看太孙和孙玉女,也明白孙玉女的顾忌:人心难测啊,张贵妃怎么说的,除非是和信得过的人在一块,不然,都别说犯忌讳的话……
“那,太子宫的姐姐们没事吧?”她把话题给扯开了
孙玉女和太孙私底下好像也不太说这个话题,她亦是一脸的茫然无知,倒是太孙,虽然不提此事,但消息是要比两个嫔妾灵通一些,他叹了口气,道,“阿翁拿爹的身子说事,说这些美人,全是要掏空爹身子的狐狸精……全让人在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十几刀,赶出慈庆宫关起来了,说是等事情过去以后,发落做苦役去。”
要说起来,徐循平时和慈庆宫中年纪比较小的美人,接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