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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番外四
    余风凌晨的时候发作,陆重接到电话立刻起床穿衣服,林锦去开车,他去对面叫张池。

    到医院,余风已经进产房,在产房门口碰到余风她老公汪世兴,于是从一个人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变成三个人走来走去。只有林锦,跟余风实在不算熟,保持了正常状态。

    陆重在楼道里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走了十几圈后,林锦实在看不下去,把他拉过来按到长椅上坐着,陆重害怕地问:“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刚刚护士不是说才进去两个小时吗,没这么快,别自己吓自己,这就是个常规手术,人医生身经百战闭眼都能做。”

    陆重总算镇定了点。

    这以后要是安乐生孩子陆重不得崩溃啊,还没等林锦说什么,那边护士突然喊了声:“余风家属。”然后被突然冲过来的四个男人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才又大声喊:“余风家属哪位?”

    汪世兴从张池背后挤到前面,举起手,“我我我,我是她老公。”

    “恭喜,生产很顺利,再观察一个小时产妇就能出来了。”

    “谢谢谢谢,麻烦问一下男孩女孩啊?”

    “小子,六斤六两。”

    汪世兴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他们家这一辈生的全是儿子,盼个丫头跟盼什么一样,之前他妈还说余风怀相像生闺女,高兴得不行,哪想到!

    张池用肩膀撞汪世兴,“怎么?不高兴啊,看不起小子?”

    汪世兴苦着脸,“不是想要闺女嘛!”

    “男孩女孩一样的,你这表情当心余风待会儿骂你。”陆重友情提醒。

    汪世兴果然马上恢复正常,笑得灿烂无比说:“男孩好男孩好,皮实!”

    特别官方。

    张池撑着椅背膀笑得不行,林锦也笑了,把陆重拉到远一点的角落,递给他一张名片。

    “我拿笔写的这串电话是常敏的,你待会儿给余风,我让人订了产后恢复中心,能出院的时候让她打电话,常敏会安排好。”

    陆重抬头,没反应过来,“啊?”

    “这事儿怪我,我也是昨天刚知道有这种地方,没想到她这么快,否则提前安排的话生也能在那边生。”

    陆重终于回过神来,问:“谁跟你说的啊?”

    “常敏啊,她不是去年刚生完二胎嘛,他们在外边聊天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常敏是林锦的生活秘书,年初刚修完产假回来上班,陆重想象林锦面无表情地走过其实耳朵在偷听人家说生娃娃的事情,就觉得可乐。

    “行,知道了,那我替她谢谢你?”

    林锦的手放在陆重后颈,笑道:“别转手了,你直接谢谢我就行。”

    “那,谢谢你。”陆重笑起来。

    “嗯不客气”,林锦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吻了一下他嘴角,说:“我先走了,早上要开晨会,没事了就早点回去补觉。”

    陆重应了一声,送他到电梯口。

    余风是顺产的,推出来就能下床,除了脸色有点憔悴以外看不出别的。

    张池啧了一声,心想女战士就是猛。

    陆重把名片给余风,又转述林锦的话时,余风明显愣了一下,这家会所她听说过,出了名的高规格服务,也是出了名的,贵,起码二十万往上。

    她认真地看着陆重,想要是在他脸上看到有一丝丝为难的话,她就绝不能收,可陆重脸上除了真诚的笑以外,再看不出其他。

    还冲她使眼色,示意“接着。”

    像是极自然的事情。

    她那颗虽从未明说,但这两年来一直为陆重提着的心,忽然悠悠地落到了实处。

    张池在一旁帮腔:“接着啦,这一点对他,毛毛雨啦。”

    后来回家的路上张池说了一句:“汪世兴这人,还凑和。”对于他来说凑和两个字已经是很高的评价。

    汪世兴是余风的高中同学,两年前工作变动调来顺城做分区经理,同学聚会时两人见面,没多久便确认关系。张池开始特别不理解,因为从外表上看两人也差太多了,余风不穿高跟鞋跟汪世兴一样高,除了个子矮以外汪世兴还胖。

    走路上就是真人版的美女和牛粪。

    陆重倒是对汪世兴印象不错,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也不见他着急,余风那个急脾气可能就得要这种性格的人才降得住。

    所以啊,这坑合不合适,只有萝卜才知道。

    差不多也是在十月份的时候,李正国要参加成人自考,林川柏比他还要紧张。

    “考场你提前去踩点了吗?需不需要在附近定个酒店,万一堵车迟到了怎么办?”

    李正国失笑,“我就拿个本科证,这才第一回考试呢,你也是经历过高考这种大阵仗的人了,还能被这点小风小浪吓到?”

    林川柏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这不是提前体会送儿子高考的感觉嘛!”

    “那您可真行,四岁就能生下我。”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怒吼:“我他妈就大你三岁零八个月,不是四岁!”

    李正国呛了一口,这关注点也太清奇了。

    过了几分钟,林川柏又开口:“咱们明天去庙里拜拜吧?”

    李正国从来不会扫他的兴,兴致勃勃问:“去哪个庙?”

    “法华寺吧,不是说那里求学业比较灵”,说完蓦地意识到什么,马上转移话题,“我要去拜拜,保佑我下辈子继续投个好胎。”

    李正国憋着笑,问:“你哪天去给老人家拍像?我陪你一起?”

    “算了,我一个人就行,你们不是活儿都是排满的,正好我也什么事。”

    “那行,你好好做功德,祝你心想事成,下辈子继续投个好胎。”

    林川柏半躺在沙发上,拍拍肚子,笑着说:“也不用很好,跟这辈子差不多就行。”

    吃完晚饭李正国陪林川柏拼高达,确切地说是林川柏拼他在旁边复习,快十点时,准备回家。

    林川柏愣了一秒,看了看窗外,说:“是不是下雨了,要不……你今晚就住这儿,我的意思是万一淋雨淋感冒了,影响考试。”

    此时两人都坐在地毯上,中间散了一地的工具和拼了一小半的模型,李正国看着林川柏,直把他看得眼神躲闪,才跪坐起来探身过去,越过一地杂乱,手箍着林川柏的后脑勺,吻下去。

    林川柏僵了片刻,又慢慢重新放松,不迎合,却也没有拒绝。

    对于李正国来说,这便已经足够。

    他第一次见到林川柏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像只猫呢,干什么都懒洋洋地,说话是,走路也是。后来熟悉了才发现,这人就是只猫,高兴就冲你笑,不高兴就不理人,生气就伸爪子挠,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能摸到他最柔软的肚皮。

    林川柏是那种很怕痛的人,很久以前小区有块地方陷下去了,他没注意被绊倒,摔了一跤,从此以后再走那条路他都会不自觉地靠另外一边,即便那陷下去的坑早就被填平。

    所以他担心的从来不是沈定秋。

    他担心的只有这一个人而已,怕他讨厌自己,怕他,认识更有意思的人。

    (两年后)

    林锦回家的时候陆重正在统计这周的订单,搬到新区后他在郊区租了块地,种一些观赏性的花木,专供城里的花店和一些小公司。

    他很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也很擅长,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移栽山里的花株到院子里,成活率很高。

    林锦刚进来他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林锦一直忍到把他拉去平时最喜欢待的阳台,让他窝在懒人沙发里成最舒服的姿势,又接了杯温水放旁边的茶几,才开口。

    “我找到你妈妈的亲人了。”

    陆重第一时间像是没有听懂,抬头懵懵地看着林锦。

    林锦坐在他旁边地上,把他的双手握在手心。

    “我回国后不是托人找过你嘛,没找到,但当时查到了你老家,知道了你妈妈……的情况,我就让他们试试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后来也没有结果。就刚刚,我之前的受托人联系我,他们在调查别的事情的时候偶然找到了她的信息。”

    “张秀景,65年生,失踪的时候……19岁。”

    陆重看着林锦拿出来的照片,第一眼就知道,是她。

    照片里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开朗,眼睛里像有无数闪烁的小星星,微微抬头看着远方,期待的,希冀的,仿佛看向铺展在她脚下的未来,光明又有无限可能。

    他忽然侧开脸,不忍再看。

    “她家就在顺城边上,现在的晨明镇,离这里才几十公里,父母都是当地的花农,她是他们家第一个考上大专的,就现在的顺城工业学院……据他们,推测,她应该是在顺城被人贩子带走,拐卖到了s省。”

    “那”,陆重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两位老人,“她的父母呢?还在吗?”

    林锦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艰难地开口:“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去派出所查过没查到吗,你妈妈失踪后她的家人找了她很久,也报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系统联网时没有录进去,她母亲没过两年就去世了,父亲后来九零年的时候收养了个小姑娘,二十三岁时候出车祸去世,第二年他也走了。”

    陆重的脑子一直木木的。

    他突然想起婆婆,那个在他遥远的记忆里总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其实他一直都懂的,不管再怎么粉饰,他和安乐身体里的一半血液都是源于罪恶。所以他才会在家里只供了妈妈的灵位,所有的故事里,只有她,还有那两位老人,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陆重一直那么坐着,也不说话,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

    过了很久很久,他问:“我妈妈,她还有家人吗?”

    “有个舅舅。”

    “我想把她送去跟她的爸爸妈妈合葬。”

    林锦没有说话。

    “我想,她应该很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吧。”

    林锦吐了口气,把陆重搂紧,说:“好。”

    陆重转过头去看窗外,天空黑压压的,城里的灯光让人看不到星星。他想起小时候他曾无数次走过的那条山路,窄窄的,蜿蜒的,明明是条小路却被人称做桥,云桥。

    陆重睡着了,林锦又过了半小时才轻手轻脚地把他抱起来,陆重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皱着,呼吸也时而急促,刚放到床上便翻身埋进被子。

    林锦坐在床沿,拉着陆重靠外侧的手。

    如果来路注定坎坷的话,那么他希望这个人的前方从此坦途。

    陆重的筷子随意地放在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跟他的表放在一起,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觉得没有必要,没有专门给他。

    他之前总是耿耿于怀,也突然在这一刻释然,懂得了陆重,也懂了自己。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