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航道被填,就成了一处死港。最近这几年之所以能死灰复燃,不过是那些被撇除在外的一些氏族不甘心,重新又在上头动了心思。
作为掌管郭巨一地,说一不二的人物,贺指挥使清楚那地方吞吐货物的能量,也因此才会存着质疑。
“具体属下也不清楚,可那夷商说了,那处货物价格要比咱们这低了不少,所以他们更愿意去那个地方。若不是和咱们合作多年,且咱们这儿有些货那处没有,他可能就不会绕远路来咱们这里了。”
贺指挥使一拧浓眉,面色慎重起来:“此言当真?”
刘千户苦着脸:“属下哪敢骗你,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本来属下也不信,就双屿那破地方,货船想掉个头,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下面的那些东西被绊了。可有这夷商之言,再算算咱们最近损掉的生意,也做不了他想。”
“让人去查!”
“大人怎么查?”
“怎么查还要老子告诉你?想办法去查!”
刘千户当即灰溜溜地退下了。
之后,他特意弄了条船,佯装是商船靠近那处,就见海面上船来船往,哪里还有以前航道逼仄的样子。这才得出一个结果,原来这群人竟是学了那愚公移山把下面被填的航道给掘开了。
他大惊失色回来禀报贺指挥使,之后又派了几路人各种暗中查探,才知晓定海那边发生了什么。
打从前年起,定海就来了个薛知县。此人十分贪财,雁过拔毛,却是雄才大略,颇有城府。到任以后,百姓爱戴,他本人也大展拳脚干了不少实事。
其中之一,就是带着人硬是把这被填的航道和港口给掘开了。
“这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如此胆大包天!私通外夷,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抓住了要杀头!”听完刘千户的回禀,贺指挥使怒道。
刘千户眼神闪烁,嘴里没敢说,心里却道,你说的这些咱们自己就在干,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贺指挥使很快也意识到这点,这用句俗话讲,就叫乌鸦别说黑猪黑,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货色。可那能一样,拿自己与一个七品县令相比,总有一种让他恼羞成怒的感觉。
人们历来就是如此,谴责他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反省自身。贺指挥使如今就是这种心态,可在怒过之后,他也发现自己竟没有直接的手段对付这小子。
其一,他只是卫所指挥使,和地方官不搭边。其二,别人正在干得勾当,他也没少干,甚至比对方干得更大。
不过贺指挥使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很快就给宁波知府孙刚递了信,让他管管自己下面人。
他相信孙刚会识趣的。
第178章
如今的定海县比起去年,又是一番大变模样。
县城里的道路比以往更平整宽阔,靠着城西一带本是贫民窟,内里道路复杂,房屋低矮逼仄,一片破瓦寒窑,现在都已拆了,全部改建成了仓房。
更不用说县衙了,现在到了定海县衙,最惹人瞩目的不是县衙前的那座牌坊,而是原急递铺所在之处修建的那座大房子。
这便是定海工会和仓房管理处所在的位置,招用劳力和租赁仓房,都在此处办理。
原本只是薛庭儴随便找了几个人先管着,去年招儿给他提了建议,何必让门吏堵着城门收过路钱,这样既影响不好,也显得县衙吃相太难看,还不如在货入仓之时,便一并把银子收了。
美闻其名货物管理,按货物数量收取费用,至于仓房租用就当做送了。这样一来既不会让那些商人心里抵触,也可以节省人力物力。
薛庭儴试着推行了一下,果然比之前更方便,也因此便专门设立了一个仓房管理处。里面设置书吏若干,账房若干,由衙门这里统一进行安排。
他甚至还和谢三商量着进行了‘招商引资’,由谢三出面拉拢一些浙江当地的豪门氏族,而定海县提供渠道对外通商。
不过这一切都是暗里办下的,表面上只看见来定海县商行和货越发的多了。
方是巳时,仓房管理处这里正忙着。
衙役们进进出出,还有许多做商人打扮的人,正在堂中等候。不多时就会从里面出来一名衙役,领着一个商人进去,再出来时两人脸上都面带笑容,很显然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不同之前的遮遮掩掩,如今在薛知县的带领下,与夷人通商在定海县已经成了台面上的事。所以不时就能听见他们正谈论着生意上的事情,当然也免不了感叹一下如今比以往更方便并省时省力了。
谢三踏入大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是熟面孔,所以也没人拦他,便任他进去了。在堂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这里的情形,他有些感叹,却是浓眉微皱。
现在谢三俨然被谢家排除在核心之外,家主上了年纪,又大病了一场,如今谢家的事是其长子管着,所以他被打压也属正常。
这一年多,他待在定海的时间,比待在府城的时间更多。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孙刚了,所以这次孙刚孙府台找他,他还挺有些诧异。去了后,果然他内心深处一直的担忧的事发生了。
“……你也算是本官晚辈,本官一直对你十分欣赏,所以即使谢家那边屡次来找,本官都是置之不理,只认你一人……若是之前,本官完全可以不理会那贺维,可如今你也知晓,新的闽浙总督刚上任,县官不如现管,本官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三爷,大人正在里面等着您。”一个衙役来到他身前,小声说道。
之前谢三便去了县衙,可惜没找到薛庭儴,衙役说他在仓房管理处,他便找了来。
谢三微微颔首,往里面行去。
“怎么了,有事?”
薛庭儴一身便服,坐在圈椅上。手旁的花几上摆了两盏茶,一盏是他的,另一盏不用说,自然是给谢三准备的。
谢三也没客气,便在薛庭儴身边坐了下来。
“昨日,孙府台找了我。”
薛庭儴端着盖碗的手,顿了一下:“说什么了?”
“贺维找了他,让我们适可而止。”
薛庭儴朗笑了几声。
一面笑着,一面撇着茶上的沫子,直到喝下一口茶,舒坦地喟叹了口,他才道:“适可而止,如何的适可而止?”
谢三没有说话。
“这些人都一把年纪了,吃得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怎么都如此天真?”
随着薛庭儴的话,谢三看向他,就见他年轻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嘲弄,又带了些许居高临下的鄙夷之色。
有时候谢三会很困惑薛庭儴的态度,他是一个很擅长观察的人,就是因为薛庭儴言谈之间,不经意透露出的种种,才会让他渐渐的下定决心将宝押在这处。
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