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于纸的笔尖和露|出了一小截的剔透手腕,便想起那句皓腕凝霜雪来,人间美景莫过于此。迷蒙的雾霭从她身边香炉中杳杳升腾,模糊了亓徵歌清妩的脸庞。陆莲稚心中痒痒的,想要开口,却又仿佛魔怔一般无法开口。
忽地下一眼,陆莲稚便清晰地看见,她身边悬着一块牙牌,在日光下温温润润地散着微光,牌面上写着曲闻竹三字,雕刻得如同贵胄信物一般奢丽尊贵。
曲闻竹。曲闻竹。陆莲稚陷入了激流漩涡一般,紧紧盯着那牙牌,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还是吐出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开口道:“姑娘。”
亓徵歌仿佛早知道她要来一般,全无反应,也并未抬头,只淡淡问了一声:“醒了?感觉可好?”
陆莲稚走上前,便看清了她是在写一副药方,纤纤墨字,极为端方。
“嗯......好多了。”她走到了悬着的牙牌边,伸手拈住,抚摩着那冰冷光滑的表面。
她目光下移,轻轻落在了亓徵歌颤动的睫尖上。白皙的鼻尖,樱粉的薄唇,清雅的面容,每一样都是绝色,摄人魂魄。难怪如此,原来......她是曲闻竹。
陆莲稚何尝不知曲闻竹其人。药宗容决谷里桃李漫山,而曲闻竹名声却能够脱颖而出,作为最为出色的弟子,其医术灵根都为世人称叹。
这样的人物,难怪总是一段仙姿,带着一股清傲之气。曲闻竹出谷游方,可不就正如仙神下凡观览么?
若说如先前一般,她只是个江湖游方的医者,陆莲稚有十足把握可护她一生无虞,甚至还可以给她更好的前途。可她不是。她是曲闻竹,连容决谷里都受人敬仰的曲闻竹。陆莲稚灼灼的目光落在亓徵歌身上。
——她还能帮到她什么?她还会需要自己么?
“姑娘......是曲闻竹?”陆莲稚语气颇有些艰涩,缓缓开口道。
不是啊。亓徵歌心下微叹,不是的。
“......你认为我是,我便是了。” 可她还不能说。亓徵歌睫尖轻颤,眼也未抬,仍一字字为这小镇医馆写着药方。
这样的回答模棱两可,语气也淡如朝雾,无法分辨。陆莲稚微怔间,便恍然想起昨夜翻覆思绪。
念及此,陆莲稚便缓缓笑开了,放手牙牌凑近了亓徵歌,一缕乌如寒鸦的鬓发轻轻落在了雪白纸上,飘渺如雾:“那么......其实无论姑娘是谁,我都不在意。”
昨夜里她想了很久,最终便悟到此理。她认定的可以是时青案,可以是曲闻竹,也可以是任何名字,但人,却只是眼前这一个罢了。现下亓徵歌行走江湖,正是无人作伴,一定也是会需要她的。
亓徵歌抬起眼,看向陆莲稚眼底。那里仍是先时所见过的大片清澄与笃定,带着几分少年意气,澈可见底。
“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是片刻,她便移开了眼。陆莲稚本就生得风姿绝伦,此刻卸下那疲懒恣意的神气,带有几分侵略性的眼神似乎还透露着些含蓄的志在必得。这轻易便让亓徵歌乱了心神。
药炉升起了水雾,亓徵歌便立即起了身,取了蒲扇过去。煽风鼓火之间,她仿佛听见身后传来了依稀笑声。
此刻窗外白昼,光芒清朗。
作者有话要说:
亓徵歌会疏远别人也挺正常啦,害怕朋友因为了解自己的取向而疏远自己嘛。
陆莲稚感到忐忑也正常嘛,如果你暗恋的人忽然告诉你,她是希拉里的女儿,你吓不吓嘛23333
第10章 晨间
亓徵歌原说是要为陆莲稚养伤,便与医馆商定在这鱼乡留诊五日。哪承想仅仅到了第四日,陆莲稚的伤便简直是要好全了。
果然是少年血气强旺,那刀虽钝,却到底也是入了皮下几分的,这伤若是落在亓徵歌身上,她扪心自问怎么也得要个十几天才能回复康健,但陆莲稚却不同,她俨然已经又是生龙活虎了。
念及此,亓徵歌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镇子不大,亓徵歌这几日替镇上几人医了病,药到病除,现下便也闲住无事了。
正备着欲留下来的几份珍奇药方,墨磨了一半,便听见微弱的嗡鸣铮响从房后|庭院传来。
亓徵歌顿住手中墨条,几乎是立刻就忆起了那是什么声音,停下动作便走了出去。
仲秋已过,风已带了几丝凉薄气息,初升的日头也无甚温度,倒又是丝毫不吝于泼撒颜色,于是亓徵歌可以看到,有大片大片的浓浓金芒铺陈在了这晨间的庭院中,如光海又似火场,灼灼明妩。
院内梧桐正在落叶,三三两两的浅色叶片便在浮光中镀上金色,淹没消失在地面广袤的落叶海中。
陆莲稚执着陆离剑,就在这片不似人间的初晨冷光中翩然起势,一招一手都是好看到了极致。
亓徵歌默默地立在一旁,眼前卸下杀意与戾气的陆莲稚,动作竟带着几分女儿家特有的柔软纤细,伴着浮光金叶,柔妩得仿佛能融进这晨间金芒。亓徵歌仅仅是落了这一眼,便几乎再不愿移开目光。
“站住。” 亓徵歌明白自己已十分不愿移开眼,却又有些不服气似的,硬生生出言打断了这一幕:“......你伤面尚存,不可胡来。”
陆莲稚本提着剑,正精神抖擞地才练到一半,猝不及防背后传来亓徵歌幽幽的声音,惊吓之余赶忙回过头去辩解道:“行行好罢——再不练剑,我实在心里难受。且我觉得姑娘你妙手回天,这伤真已好全了。”
亓徵歌默了片刻,才抹去了脑海中方才几乎蛊惑人心的那一幕,抬眼盯着陆莲稚,慢慢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语气竟夹杂了两分不快。不妙。陆莲稚心思一动,立刻收了剑跑向亓徵歌:“你是,你是。我这便停了——姑娘可要替我把脉?”
亓徵歌打量了她几眼。
陆莲稚脸色微润,额间渗出了丝丝细汗,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只是一瞬,亓徵歌便移开了眼。她低低“嗯”了一声:“去房里罢。”
房门推开的吱呀声算是这宁静晨间唯一而很是突兀的响动,而在门轻叩一声合上之后,一切便又归于沉寂。
陆莲稚倒了两杯茶,自己先抿了一口,道:“今儿好似比昨日里燥热些。” 说着推开了床边方窗,一时晨光泻撒进来,夹杂了些许微风。陆莲稚看了一会儿,用手抹了抹脸,才走近亓徵歌坐了下来。
“是么。我觉得一般。” 亓徵歌也翩翩然坐下,喝了口茶,打住了这个无聊的天气话题。
两人便伸出手来,一人看脉,一人发呆。
亓徵歌微凉的指尖覆在陆莲稚温热的腕上,二人心下皆是一颤。
“如何?已好全了罢?” 陆莲稚笑眯眯的,一手支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