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後,忧国就默默地别过脸去,没再吭声了。
不知道该怎麽缓和气氛,承纲抬头看看显示公车到站时间的电子看板、又转过去打量对面校区的围墙,最後还是只能面向马路乾瞪眼而已。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当下,忧国的自言自语,和疾驶而过的车声一起传了过来。
「你没必要特意找话题。」
「呃……」没想到对方都背对自己了还会被抓包,瞬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承纲不自然地顾左右而言他起来。「你说什麽啊哈哈哈……」
「你跟我弟相处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找话题,对吧?」
说著说著,忧国猛然站起身--完全没有想确认承纲反应的意思。
「没必要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
「这,也不到浪费时间的程度啦。」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间接肯定了那句猜测,没办法马上反应过来的承纲,步调整个被打乱。「反正室友就是要友爱不是吗啊哈哈……」
「就是因为你们只是室友,你才没必要对国风太好。反正等换了宿舍,他用不著两个月就会把那些前室友忘个精光……应该也包括你在内。」
「你太不了解我弟了。」
公车来了,旁边同样在等车的乘客伸手拦车,忧国发出「嗯」的一声,欲言又止的别过头去。
「今天谢谢你了,再见。」
「……再见。」
然後,在忧国转身离去的同时,承纲听见了像在感叹的自言自语。
「当那个人的室友,真可怜。」
目送公车转弯开走,承纲又在候车亭站了一阵子,才跟著穿越马路的人群往前进,走向通往医院的十字路口。
到刚才为止的对话,就像一根无形的刺,在承纲脸颊边戳啊戳的。
『你太不了解我弟了,其实根本没必要对他这麽好』。
凭良心说,承纲完全不敢说有多了解国风--应该说,当了一年多的室友,真正开始想了解对方也不过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明明是事实,想起来却有种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胸口被重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国风跟哥哥的感情竟然如此恶劣,或许是因为现在想想,在医院里面国风的表情就很怪了,自己却要等被说破才发现。
「……我才不可怜。」
国风一开口,给承纲的感觉就是……『沈国风一直都在关心著林承纲的喜怒哀乐』。
可是自己却摸不清国风的想法,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意,也完全没试著去了解他。
……可怜的人,是国风才对吧?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同时,穿过自动门、一脚踏进医院大厅的承纲,忽然产生某种很强烈的,像是想哭的冲动。
在大厅柜台抽了张卫生纸,承纲找了个位置坐下,慢吞吞地擦掉就要流下的鼻涕。
--发著高烧应该很难受,国风却还是记挂著『你以前只要一回到寝室就很安静』、『是不是因为我在的关系』。
即使那不过是因为,林承纲只知道用这种绝对不会出错的法则,和室友和乐相处而已。
还有,『从大肥来了以後,你就变了』。
其实从大肥出现以後,国风也变了……正确的说,不是他变了,是自己慢慢地,开始发现沈国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皮底下,其实藏著很多林承纲没注意到的另一面。
像是冷到只有大肥会产生共鸣的冷笑话,像是一挥手就可以把重得要命的大肥摔出去,像是让人笑不出来的黑色笑话和黄色笑话,还有……
……『我喜欢你』。
毫无前兆的,不久之前的那句告白声忽然在脑海深处响起。瞬间感觉莫名的热气直冲脑门,承纲连忙慌张地将用过的卫生纸塞进口袋,准备起身。
才一起身,旁边忽然伸了只手过来,将承纲又按回椅子上。基本上会做这种动作的也没几人,承纲於是没好气的应了声「干嘛」。
「没啊,看你等公车等这麽久,还以为你落跑了。」
「哪可能。」连和大肥贫嘴的力气、还有探究他是怎麽冒出来的心情都没了,承纲懒洋洋的抬起眼。「你怎麽没陪著国风?」
跟著在旁边空位坐下,大肥耸耸肩,看来也是不太情愿的样子。
「有客人,所以我就不在那边碍事啦。」
「……哪来的客人啊。」
大肥似乎嘀咕著「是可爱的正咩」,不过想想对方再正也不可能有旁边这个鲤鱼精正,承纲也就把这个讯息抛到脑後,没再多思考。
结果一停下胡思乱想的动作,忧国刚才那些话又回到脑中。而且清楚到异常骇人的地步,逼得承纲不得不找大肥寻求慰藉。
「大肥……你觉得,当国风的室友……很可怜吗?」
本来是想从以热爱国风为己任的大肥嘴里听到一些否定之词的,结果大概是心里的愿望露了馅,大肥横了承纲一眼,竟然堂堂的唱起反调。
「嗯,很可怜啊。回到宿舍就看他像雕像一样坐著不动,讲话的时候会敷衍的笑一笑没错,可是假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
「……」
发现大肥说到一半还俏皮地眨眼,承纲这下真的回不出话来了。
「从表面来看的话,当然是这样罗。实际上是怎样只有你自己知道,也只有你可以决定。」
「……我怎麽现在才忽然觉得,你真的是要帮国风实现愿望的?」
放完话,以最快速度闪过大肥不爽地顶过来的手臂,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承纲,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可能是大肥的话有什麽奇怪的魔力,感觉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踩著轻快的步伐回到急诊室,结果才穿过自动门,承纲忽然听见大肥啐了一声,停下脚步。
顺著大肥的目光看去,他赫然发现有个没见过面的女生站在病床边,不晓得在和国风说些什麽。
「……欸?」
看著那个陌生人,承纲一下子不晓得自己该上前还是该後退;还在天人交战的同时,身边的大肥呼地吹出冷哼。
「怎麽还没走啊我的天。」
注意到承纲的视线,大肥忽地耸了耸肩,像是要他放心。
「别想太多,那是主人的同学啦。说图书馆有通知系办,所以派代表过来叫他要请几天假都可以,就是别把感冒带去班上。」
「啊,这样喔……」
不自觉地又往病床的方向看去,本来只是无聊的东张西望,承纲却在下一秒,目击了意料之外的画面。
虽然戴著口罩,但从双眼眯起的幅度,承纲就知道了。
……国风在笑。
「哎呀,在说什麽那麽开心哪?」
摆出完全洞悉承纲心事的态度,大肥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