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高下,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甚而说出,“谁先倒下谁就是孙子!”这种话。
沈翼原就不是受礼教束缚的人,从他对待姜黎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他又出身行伍,这会儿自然也不示弱,与丁煜愣是硬拼。酒吃得多了,话也就自然多起来,心里设的防线也就不再是防线,许多事情在酒醉里就吐得干干净净。
丁煜已经不能很稳直地站着,双手撑着桌沿儿,盯着姜黎口齿不清问:“阿黎,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你喜欢上……这个混蛋了……是不是?”
沈翼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也站起身子来,推他肩膀一下,舌头也发大,“你说谁是混蛋?”
丁煜被他推得趔趄几步,还是被韦卿卿扶住了才没倒下去。然后他又努力站直了,靠韦卿卿扶着而不乱晃身子,看着沈翼道:“你就是个武夫!粗人!你配不上阿黎,以前配不上,现在配不上,以后也配不上!”
姜黎怕沈翼醉起来上去打丁煜,便也起身拉着他,劝他,“别闹,我们回去罢。”
“回什么回?!”沈翼还没说话,丁煜看着姜黎出声,又道:“还不是你正儿八经的男人呢!就这么护着他,我不开心!今晚不醉不归,谁走谁特么……孙……孙子!”
韦卿卿看着丁煜这样也是头一回,眉头蹙得紧,对姜黎说:“他平时不这样的。”
姜黎哪里有不知道的,自己这边还要看着沈翼,也道:“他也没喝成这样过,要不劳烦韦姐姐借辆马车给我们,这样没法回去。”
沈翼却也没有这会儿就回去的心思,转头开看姜黎,拍拍她的手,七荤八素的样子,非还说:“乖,酒还没吃完,话也还没说完,还不能走。”说罢看向丁煜,勾勾手指,“孙子,来!继续喝!”
丁煜一副谁怕谁的样子,二话不说,端起酒杯来就闷下一杯。辣得嘴巴没知觉了,这会儿也不吃菜过嘴了。沈翼看他这样,自己自然也就端起杯子来吃下。搁下酒杯来,他抬起脚搭在椅子上,看着丁煜说:“我知道你来军营是想带走阿黎,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有什么?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带走阿黎!你都有媳妇了,还惦记我们阿黎呢,还惦记我沈翼的女人呢,你快死了这条心罢!”
丁煜想上去踹沈翼,被韦卿卿给拉住了。沈翼便冷笑,冷笑在醉酒的时候看起来傻笑,他又看着丁煜说:“你来!你过来!看我能不能把你打残咯。就你那身子骨,我沈翼让你半截身子,不动腿!也能把你打残!”
“来来来!”丁煜往自己头上指,“往这儿打!”
沈翼这就放下了搭在椅子上的脚,去到沈翼,冲他脑门就是敲了几下,说:“我就打了,你能怎么着?”
姜黎一时没拽住沈翼,这会儿赶紧上来拉,及时给拉走了,嘴上说:“你要死了,真打啊!”
韦卿卿也死拖着丁煜,让丁煜抬起踹沈翼的腿踹了个空。这要不拦着,肯定就真打起来了。韦卿卿实在无语了,完全没见过这种事情。她也没辙,在中间拉架拉得自己累半死,一面喘气一面问姜黎:“怎么办啊?”
姜黎倒是不担心沈翼和人打架,横竖他不会吃亏。但这会儿要是放开手让他们闹,丁煜肯定会很惨,所以还是只能拉着。韦卿卿问她怎么办,她哪知道怎么办。两个大男人,这么大身架子,凭她们俩根本管不了。
就这样,丁煜和沈翼还在那说话呢。丁煜这半天又想起来回沈翼的话,说:“我没惦记你的女人,我有媳妇儿,你瞧,这是我媳妇儿,卿卿。阿黎,阿黎是我妹妹,我不能丢她在军营里受苦,你懂吗?!当年我没插上手帮忙,我这里!”说着使劲砸自己的胸口,砸得咚咚响,“这里难受,你懂不懂?!”
“我懂个屁!”沈翼啐他,“要是我的女人,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保她安全。便是随她去西北,我也要跟着她!她能吃下多少苦,我就能比她多吃下多千倍万倍!你是没办法,你抛不掉你的富贵日子!你们当年什么都没做,这会儿想简简单单就把人带走,门儿都没有!你们看清楚,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是我沈翼的女人,我就护她一辈子!”
沈翼说罢,就一把把姜黎揽进了怀里,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55.同床
所有的喧闹和纷乱在沈翼亲完姜黎额头的那一刻凝结——姜黎踮起的脚跟晃了两晃、丁煜眨了一下眼睛、韦卿卿髻侧步摇甩到耳朵上……
不一样的东西,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是感动,是钻心,还是愧悔,也都由个人暗自品尝。
当凝结的气氛再度松散开之后,丁煜空了手脚上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他双目下垂,不知看着地上的哪一处,只管哧哧吹气,酒气熏得自己越发晕起来。
韦卿卿的手还搭在丁煜的胳膊上,她看着面前的沈翼和姜黎,也终究明白了过来,人的一生会做许多选择,但不是每一种决定后来都能够弥补缺憾。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改变了人心,改变了情分。人心口上拉出来的那道口子,不管再做什么,都不可能让其消失,也不可能让人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她和丁煜,这会儿看起来便显得有些自以为是。那种近乎可怜式的帮助,真的不是姜黎所需要的。
想完这些,韦卿卿松开丁煜的胳膊,轻声说一句:“我叫车夫回家再叫辆马车过来,阿黎,麻烦你看一下。”
姜黎应一声,这边也拉着沈翼坐去椅子上,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好好坐着,等马车来我就带你回去。不要再胡说,也不要再闹,听到没有?”
沈翼七荤八素地看着她说话,拉起她的手在手心里握着,凝着目光回她的话,“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罢便站起身子来,张开胳膊把姜黎往怀里一抱。瞧着是抱的,实则是把姜黎当了个人肉柱子,把自己挂在了她身上。
韦卿卿侧身看到这里,才合上阁间的门出去。她一面下楼梯,一面回想起以前和姜黎之间的点点滴滴,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掉。两个身着锦缎的女孩子,花架下捉迷藏,花林里躲起来看杂书,你给我绣一个荷包,我给你做一个香袋,闹起来没个停的时候。那时候,她像足了姐姐,姜黎是个骄横的霸王妹妹。
步子每下一个台阶,韦卿卿便觉得与过去告别了一次,脚下如踩刀刃。难过到蹙起眉来,却逼着自己不哭出声。姜黎死了么,姜黎没死,只是再也不是她妹妹了。她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也不再需要他们,恨不恨,都已经不再是最要紧的事情。
下到最后一层台阶,韦卿卿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眼泪,深吸下口气,像在做一种决定。平缓下心情,她挺直了腰背出去番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