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院子,轻笑两声:“走吧,我们进去。”
一位好事的邻居同旁人多嘴道:“西门大官人行事真是古怪,把自己的小妾当女儿一般打发出来,由她自嫁不说,还肯百般照顾。若早晓得是这样,当初我也该送我女儿进他府里,晃一圈再出来,凭白就多了一柄保|护|伞,还赚他一副嫁妆。”
那人嗤笑道:“就你女儿那模样,人家肯收?”
先前那人鼓起眼睛:“你家连个姑娘都没有,还嫌我女儿不好看?”
另外一人笑起来:“有什么好争的?听说西门府的大房娘子身体不好,大官人极宠爱那行六的小妾,现在又怀上了,就指着她开枝散叶呢!听说年后西门大官人要调走了?不知又要提谁上来。”
“管他呢,我只知道我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去。”
“就是,说这些还不如回家吃饭。”
近年底,各官员之间相互摆酒请客,西门庆除了赴宴吃年酒,还得往各处吃告别酒,再加上打点行装,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他包下一条大船,定好年初八就动身。
年三十这一天,吴月娘好不容易从玉楼出府的愁绪里挣脱出来,打起精神备好年夜饭,三人同桌而坐。
西门庆开在江南的皮毛铺子很赚钱,可称日进斗金,因此今年打赏下人就格外丰厚。
小厮下人丫头们,一个个上来磕头祝福,每人都领了一个鼓鼓的荷包,俱都喜笑颜开。
李瓶儿此时怀孕已六个多月,吴月娘在席间格外照顾她,还叮嘱道:“你怀的是双胞,只怕会早产。平时多注意一些,一有不对劲就使人叫我。”
李瓶儿微笑应下。
西门庆皱眉看着她的大肚子,忧愁地说:“怨我考虑不周,万一瓶儿在船上生了……玳安,想办法请位太医与我们同去江南,诊金给厚些,等到了江南再派人送他回来。”
玳安应下,回道:“这时候不好找人,天一亮小的就出去办这事。”
“嗯,”西门庆点头,“记得再去药铺里找些常用药材,省得到时要用又没有。”
玳安仔细记下了。
吴月娘大吃一惊,嘴张得能塞下一整块饼,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老爷,六娘也要和您一起去?”
因着李瓶儿怀孕,吴月娘一直以为是老爷先走一步,她在后边照顾六娘,等孩子平安生下来,长大些再做打算。况且,到了那时,说不定老爷任满又调回来了呢?
西门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没几天了,初八我们就要动身的。能不带的就不带,去了那边再买,不过是破费几两银子的事,留几个下人守着这里就行了。”
吴月娘倒吸一口冷气。
她最近沉浸在玉楼离府的愁绪里,心里又怨恨老爷不留下玉楼,弄得府里人丁稀少,因此不大理会外面的事情。
她只知道老爷最近除了忙着各处吃酒,还在收拾行李,却没想到……
“老爷,你看六娘的肚子,她如何能走?你不怕路上有个闪失?还是我和她留下来,待她平安生产了再说。”
西门庆虽然舍不得瓶儿,却被月娘提醒了,要是瓶儿在路上有个好歹,那真能让他把肠子都悔青。
李瓶儿见势头不对,赶紧出言保证:“我没事,大姐姐放心,我身子好得很。再说船那么大,我整日只管躺着就好了,不碍事的。”
她和月娘留下来?
到时月娘抢孩子怎么办?没有西门庆的压制,她可不敢保证月娘会不动歪心思。
吴月娘连连劝阻:“哎呀,你不懂的,坐船也要一个月呢!躺也躺得人腰酸骨软,更何况你?”
西门庆犹豫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瓶儿好。
吴月娘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里的孩子想一想,万一在船上有个什么,怎么办?船上样样都不方便,要什么没什么。你还是留下来,有我照顾你,一定妥当的。等孩子大一些,我们再去江南,这样不好么?”
李瓶儿见西门庆就要被月娘说动,顾不上月娘的脸面,在席上就拽着西门庆的衣袖,祈求地望着他,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留在这里。
吴月娘见她不听自己的话,顿时冷了脸。
西门庆被她看得心都揪成一团,无奈道:“等我再想想,先吃饭。”一面替李瓶儿夹菜。
吴月娘的神色更冷了。
用完饭就该守岁了,李瓶儿是大肚婆熬不住,西门庆送她回院子。
李瓶儿坐在床边,拉着西门庆的衣袖轻声哭起来:“老爷,让我跟你一起走吧。你若不在,我吃不香睡不安稳,就算有十个太医在府里又怎么样?那才真的是一尸两命呢!大姐姐她……”
“胡说!”西门庆轻轻捂住她的嘴,“大过年的,又快生了,说这种话多不吉利。”替她擦了泪,长叹口气,“我也舍不得丢下你,只是担心你在船上有个意外……”
一旁伺候的惠庆插话道:“老爷,要我说六娘跟着也不是不行,到时把接生婆也带上,还怕什么!”
“就是,”李瓶儿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哀痛万分的模样,“你若不在,我都不想活了,还生什么孩子。”
“唉,”西门庆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算了,就由着你。我去同月娘说,到时我们一起走。”
李瓶儿见心愿达成,这才重新笑起来。
西门庆又哄了她一阵,见她犯困睡下了,这才抱着晏哥儿重回上房。
他看向吴月娘:“我已经决定了,初八大家一起走,你也快些收拾了。”
月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六娘刚才哭得老爷心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狐狸精。
气性上来,她冷冷地说:“我知道老爷嫌我说的话不中听,那我也就不说了,是好是歹她自己受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门庆见她说话不中听,脸色也冷起来。
吴月娘视而不见,梗着脖子继续说着:“这里是祖屋,离不得人,我就不去了,老爷自去吧。我留下替老爷守着宅子,供奉祖先,这才是我的本份呢。”
“你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吧。”西门庆抱着晏哥儿坐下来,开始守夜,不再和月娘说话。
晏哥儿熬不住困,在他爹怀里睡着了。
西门庆和吴月娘对坐一整夜,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沉默着坐到天明才各自去歇息。
西门庆回了李瓶儿的院子补觉,李瓶儿不许儿子进里间吵他,领着他在侧间玩耍。
院子里的雪积了有一尺深,银妆素裹,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李瓶儿坐在榻前,一面赏窗外的雪景,一面喝着热茶。
绣秋轻轻走进来,凑到她跟前小声说:“六娘,我听说昨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