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尾巴进宫去选秀,成帝一眼相中她,把她接近宫里封了昭仪,顾昭仪进宫后荣宠不绝,成了太子爷的小娘。
遥想当年太子兴风作浪的时候我还小,他做的那些事我只有一个笼统的印象,就记得他似乎极喜欢顾昭仪,还去她宫里调戏过她。
可是听四哥这样讲,太子既然抛弃顾清舒就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更别提跑前任已经是自己小妈,还跑去人家宫里勾搭。
四哥续道:“滥情必有报应,未曾料到报应来得这样快,顾清舒就是他的报应。”
“可是,顾清舒和祈碌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这整件事情和顾清舒都有关系。”
我托着下巴听四哥说下去。
穆氏进冷宫前已有身孕,在冷宫给成帝生了一个小儿子。此事没有人告诉成帝,整个皇宫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超过十个人。
穆氏给那个孩子起名祈碌,祈碌未满两岁穆氏便疯癫了,冷宫没有丫鬟仆婢,没人知道祈碌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祈碌就是活下来了,还活的十分健康,和他的疯娘相依为命,顾清舒进宫那年,祈碌在冷宫活了十一个年头。
那年华章十六岁,在东宫锦衣玉食前拥后簇,祈碌在冷宫,吃了上顿没下顿,面黄肌瘦,灰暗的像只老鼠苟且偷生。
但是被认为是老鼠的那个小孩子从不把自己当成老鼠看待,他难得溜出冷宫,且他在宫中的身份十分尴尬,皇子不算皇子,奴才不是奴才,宫中的人拜高踩低,可以把已经是一团烂泥的穆氏可着劲的再踩上一踩,但是对这个名义上的皇子始终不敢正面冲突。
对待这只老鼠最好的方式就是视而不见。
太子因为不学无术被成帝训斥了一顿,不大高兴的漫步乱走,左右随从们可着劲的逗太子爷欢心,但太子心情郁卒,就是开心不起来。
换做是我,被老爹骂了一下午,我也开心不起来。
爱之深责之切,成帝若非看重太子也不会隔山差五把他叫过去骂一骂。
太子那时候可能不大明白这个道理,只顾着自己不高兴,低着头走路迎面便撞上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手里捧着药,被太子一撞,药包摔在地上,顿时撒成一片。
这个小孩子破烂的像只小耗子,即使是宫里的小太监也不会穿这么破旧的衣衫,太子好奇心起,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称自己是皇子,和宫里那些殿下们是一样的,他叫祈碌。
太子倒没有大惊小怪,宫廷中的怪事多了去了,可能是哪个弃妃在冷宫生了孩子,无名无分的皇嗣算不得帝裔,好心的太监宫女们给他口吃的让他活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太子还是逗趣他:“哦?你是皇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连你的名字也没听说过。”
祈碌反问太子:“这苍穹之上有颗祁王星,你可知道在哪里?”
太子不明所以,倒也耐心答他:“我不知道。”
祈碌笑道:“那就是了,你不知道这颗星在哪,祁王星就不存在了么?”
太子也笑语:“我不晓得你说的这星在哪儿,若这星是你瞎编乱造的我又怎能知晓,但我知道,我要是不想让你见到今夜的星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祈碌被太子一唬,蹲到地上捡药去了。
只是自称皇子的祈碌搞到手里这包药十分不容易,那些药太细碎,和着泥土灰尘就算捡起来也不能再用,可是这孩子十分执拗,一点点把药扫进纸包,太子心怀恻隐,吩咐随从带祈碌再去抓一包药。
祈碌愣在原地,问太子:“你是谁?”
彼时太子外界的名声不大好,为了给这孩子留个好印象就报了三皇子的名字,想想又紧添了句:“华景……字晦知。”
祈碌眼睛睁的大大的,直接抱住了太子,欣喜若狂的道:“哥哥!哥哥!”
太子更觉得报华景的名字十分政治正确,很是温和的抚了下祈碌的额头,道:“乖,去抓药。”
穆氏的身体越发不好,夜半咳嗽声连连,祈碌把药熬好端给她喝,在提到华景时,穆氏似乎神志清醒了一瞬,手扶住碗,眼角滑出一滴眼泪。
祈碌感到穆氏是在想自己的大儿子,他便每日偷溜进初遇华章的地方,从上午等到傍晚,直到半个月后,勾搭尚书家小公子没能成功感情受挫的太子又遇见了祈碌。
这只小耗子比上次看见时更瘦了点,干瘪的小胳膊扶在亭子边,望见华章的时候眼睛亮的像星子。
华章是不可能跟他进冷宫的,未等祈碌把话说完,华章便道:“我帮过你一回,你不说报答也就算了,还让我跟你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说说吧,我若是跟你去了,你拿什么报答我?”
祈碌浑身没一样值钱的东西。
太子戏谑:“你长得不错,跟在我身边伺候,做我随从,不比在冷宫争食强?”
祈碌气急败坏的道:“你我是兄弟,我怎么可以给你当随从。”
太子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不屑的看着祈碌:“兄弟?你也配。”
不欢而散。
但是第二天,太子去遇见祈碌的地方找他,空旷的凉亭寂静无人,他遇人便装作无意的打听祈碌的消息,宫人们不敢怠慢太子,大多人只是印象里记得有那么一个孩子,不晓得是什么来历,大家延续习惯的对他视而不见,但真正知道他下落的人并不多。
便有人答:“可能是死了吧。”
太子嘴上骂着祈碌活该,可还是隔三差五去找祈碌下落。
太子寻找祈碌的消息不胫而走,祈碌一夜间炙手可热,打听到祈碌下落的宫人给太子提供线索,说是在顾昭仪的宫里见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
华章寻到顾昭仪宫里,祈碌跪在雨花石铺陈的石块上,脸上冷汗淋漓,手上举着一支宫灯,一直不停求着顾昭仪开恩:“我母亲并不是有意撞坏贵人的宫灯,求贵人不要送她去疯人塔。”
顾昭仪躺在绣床上,层层茜纱看不清影子,站在祈碌跟前的掌事宫女道:“昭仪不是说过了,你跪在这儿也无用,有这会儿功夫为何不去陪那疯子多呆一会。”
祈碌唇抿的紧,跪在石块上的膝盖一步一挪,在地上蹭出一道道血痕,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裤子染满了血,掌事宫女见他执迷不悟,伸手拍掉了祈碌手中修复好的宫灯。
宫灯断裂的地方不堪受力,复跌到地上,彻底损毁。
祈碌眼角迸出眼泪,华章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第一见这个小孩子哭。
宫人未及通传太子驾到,华章便上前把祈碌抱了起来,顾昭仪从纱帐里急忙走出来,正对上华章大喝的质问声:“是谁让他跪在这儿的?!”
顾昭仪急切的步子顿时缓住,隔着最后一道纱帐,语气凉薄的朝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