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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飒爽的何梅子显然没有听进去,敷衍地转身打量着三娥屋里的陈设,倒是何栓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娥从柜子里取了两张十元钱递给栓子,“穷家富路,拿着吧,你俩出门在外的自己别受屈。”

    何梅子凌厉地转过目光,一把夺过钱塞回三娥手里,“这个可用不着,我们的生活自然有组织照料安排的,革命战士哪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呢,你快把钱收回去!”

    三娥看她这生气的模样不是装的,也就只好作罢。送二人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嘱咐,“做什么事情都别冲动,千万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

    见何梅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自己,三娥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去闯荡吧,去碰壁吧,然后才能认清自己是谁,世界是什么模样!

    *

    “三娥,想啥呢?闷闷不乐的,最近没怎么见那个解放军小伙子来看你呢?”住在斜对过的珠花大娘一打探起别人家的八卦就两眼放光,“刚刚那俩孩子是......”

    “我以前的同学,大娘你吃过了?”还吃得挺撑吧?三娥腹诽,付春生的确难得过来一次,他功课繁忙,孙团长又器重他,时不时派给他一些课余任务,连寒暑假都没得休息。

    珠花大娘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路陪着三娥朝胡同里头走去,似乎忘了她这趟出来的本来目的,“等着啊三娥,俺家你嫂子怀上了,吐得厉害着呢,当初我怀大刚二刚的时候,诶呦那吐得,恨不得肠子都翻过来了。诶呦我这大孙子跟他爹一样能折腾,呵呵...”

    “煮了一锅红鸡蛋,给你拿两个去,要不你上俺家坐会儿?”刘珠花挑了帘子往屋里去。

    “不用了,大娘,留着给嫂子补身子吧……”三娥听着不是找她去治孕反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喜蛋本来是生了娃子才给街坊四邻发的,大刚媳妇这刚怀上就送喜蛋显然是家里人盼子心切都高兴坏了。三娥乐得接受人家好意,从珠花大娘手里接过两颗蛋皮染得通红的鸡蛋来,“二刚还没下学?”

    “咳,他那什么上学下学的,这不跟着革委会做了个小骨干。”珠花大娘说着话心里透着自豪。

    “这孩子积极进步得很,字又写得漂亮,宣传什么的少不了他。今晚说是又有什么任务,早早就说不回来吃饭了,将来他要是出息了我也就安心了,别像这大刚似的娶了个媳妇进门三年了才有动静,还好俺们家祖上荫护,可算没白等!”她说完又呵呵乐起来,一张嘴合不拢似的。

    三娥握着两只喜蛋进了屋,坐在桌边有些百无聊赖。

    这年代实在没什么能引起她兴趣的娱乐活动,喜欢看的书市面上又找不到,阅读的习惯都使到了付春生给她淘弄来的中学课本上。这样即便十年之内没法子读大学,起码今后用到知识的时候不至于让人感觉很突兀,她可是个用功的乡下丫头。

    另有就是做好吃的,车间里一群跟着三娥蹭吃蹭喝的吃货粉,彼此经常互通有无。若是当时有个微博什么的,估计她也能混个美食博主当当。

    可现在她既不想读课本也不想做美食,只随意从抽屉里捡出一根铅笔在红鸡蛋上描画起来。

    三娥先给自己来了个卡通版自画像,扎马尾的小姑娘俏皮地做着鬼脸,闭着的眼睛睫毛纤长,睁开的那只占据了半张脸,瞳仁内星光熠熠。一侧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撒娇佯怒,又有些卖萌的意思。

    她又在另一只蛋上画了一双会笑的眼睛,乍一看男女莫辨,下面是挺括的鼻和斜勾的嘴角。手上顿了顿,随即她给这些五官配上了一顶帽子,帽檐上端正地涂了一颗红五星。

    看着自己被染红的手指,三娥撇了撇嘴,赶忙放下蛋壳画跑去洗手。她甩着手上的水珠转回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桌上两只靠在一起的卡通画像,她画的是自己和春生。

    自己想念付春生了吗?还是刚刚恰好和人提起过他?好像只那么一瞬,三娥就在脑海里做了个惊天动地的大胆决定,她花了三分钟简单收拾了一点必要钱物,然后跑到隔壁去借了石师傅家的自行车。

    春生的学校在宽城市东北方向的黎安市,虽说黎安也叫市,但级别要低于宽城市,或者说许多军政要事上头都要接受宽城市的管辖和领导。

    三娥曾在宽城市地图上关注过春生学校的位置,两地大概相距30公里,骑自行车快的话大概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打些余量三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也就是三娥立即出发的话,有望在晚上九点前抵达目的地。何况现在没有晚高峰,她真是想骑多快就骑多快!

    九点,学校的宿舍应该还没有关门吧?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她人已经在路上了,说走就走的旅行哪能那么周全呢。

    前一世三娥也时常跟朋友脚踏车出游,所以车技上她对自己还算有信心,二八大车骑起来也很稳很给力,只用了半个钟头她就出了宽城市区。

    两边的房屋渐渐稀疏,大片大片的田地开始铺天盖地映入眼帘,在落霞的余晖里碧浪翻滚,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这种美好的心绪并未持续太久,三娥发现自己的目的地方向被这无边无际的玉米田给阻了个密不透风。她想起武侠小说里常用的一段话,如果我们翻过这山崖就能到达,或者选择花三日脚程绕过去,只是这山崖路险、灵兽出没,恐怕凶多吉少……

    眼看天色渐暗,三娥咬咬牙将车子推上了田间的陇道,陇道大多颠簸,无法骑行,三娥只好推着车子前行。当她终于冲出玉米重围的时候,一阵微风徐来,仿佛是要帮她抚去刚刚的迷茫,却也吹动了不远处又一片碧波翻涌。

    三娥勉强才抑制住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过引起的震颤,咬紧牙关骑上车子,顺着南北向的一条土路朝北骑行了大约五公里,才又转上了朝东的一段大路。

    她太低估这个时期的路况了,还以为时速可以达到15公里以上,实际上她花了两个小时才走了至多半程,而天色已经灰蓝暗淡。冲动,果然就是魔鬼!

    大概这就是骑虎难下的感觉,前进和后退差别细微,三娥将车轮踩得飞快,因为她从没想过要后退。

    三娥被自己的一时之勇吓到了,她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立刻见到付春生。她去见他做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计划,甚至能不能找到他都未可知,想到这些的时候,自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