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这接待了一名贵客,听说是从北方来的,不知道来我们镇上做什么!就可惜了我家的小娘子天天偷偷瞧人家,哎,你看,还在看呢,眼睛都快直了!”
“北方来的,还是个贵客,那怎么瞧得上这里的丫头,说句不该听的你别不乐意,她可真是痴心妄想了,你可得看住了她,别让你家小娘子鲁莽起来,她惊扰了贵客。”
“可不是嘛,我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家是什么德行,赚钱就可以了。做妾侍人家或许都看不上,还不如在羊头镇找个入赘的,免得去旁人家受苦。那位贵客有个孩子,天天跟在身边呢,怕是他夫人生的,宝贝得紧……”
黛争幽幽地望了一眼客栈内说话的掌柜和一旁的乞丐,还能见得到一脸痴相的小娘子。
贵客,但有个孩子。
和傅兰萧并不太重合,许是自己多心了。
她拉着阿蛮继续赶往集市。
阿蛮光顾着自己有新衣服穿了,自然也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也没从记忆深处将要把来了不同寻常的人的事情告诉黛争。
殊不知,就在客栈的二楼,透过大开的窗棂,两双眼睛正随着她们的行动而移动。
等到完全看不见她们的时候,二人才收回眼,那位掌柜口中的贵客笑吟吟地问对面站在长凳上的小童,“你羡慕吗?”
蕴生跳下长凳,用手帕擦完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才再次撑着胳膊坐上去,目光炯炯,问:“那个就是阿娘?”
傅兰萧仅仅用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作为回应。
三年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比之前胖不了多少,梳着简单的发髻,衣着朴素,扔在人群中,换了别人,恐怕很难辨认,只认为她是个容貌清丽的村妇。
但傅兰萧不会,他似有所感,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让他不禁兴奋起来,手指敲击桌子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垂着脑袋,脸上笑盈盈的,只是溢出些许憔悴。
唉,黛争啊。
他总会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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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争领着阿蛮裁好了衣服,小孩子也不嫌热,直接将新衣裳套了一层,装乖问她好不好看。
她连连称好,带着阿蛮又逛了一会,在一卖刀的摊子前驻足。
因为是边地,倒是有很多精巧的外族的玩意。
小摊贩看着若有所思的黛争,笑问:“女先生,买刀呀?”
黛争还真是动了这个心思。
她现在保不齐就在傅兰萧的眼皮底下,需要买一把可以随身携带的刀来应对,虽然,她可能很难打的过他们,但是出其不意之下,她还可以保全自己。
“我想要一把差不多这么大的,可以放在袖子中的刀子,有没有呢?”黛争伸出两身手指在空中比比划划,让小贩在自己的库存中翻找一遍。
“黛娘子,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怎么忽然买刀?”阿蛮手里拿了一个糖人,不解地问:“阿兄不是每日都去接你,都说那靺鞨人对你挺好的呀!还是说他们威胁你了,那我们不去也可以,以后阿蛮多多去采药草贴补家用就是了!”
“这里毕竟是边地,要是你阿兄哪天忙事去了,来不及接我,遇到了坏人,我也有能力自保。”
黛争接过小贩递来的何时的刀子,付了银子,又带着她买了些其他零碎的小玩意,快到亥时,她就带着她原路返回了。
不料,她们刚刚走出集市,黛争就有一股大力拉扯进了巷子。
她的心突突直跳,想都没想就拿出小刀,双手持着刀,其他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别过来!”
“哎哟,黛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再一看,竟然是那个泼妇姚氏,她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你要杀人啊!”
“你又要做什么?”黛争现在没时间去处理姚氏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没想到姚氏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黛娘子,你在哪?又是你这个娘子!你又要欺负她对不对?”
阿蛮找到了黛争,双手撑开挡在她面前,“你快走!”
“我欺负她?你看清楚,她可是拿着刀对着我呢!”
“这刀买的真好,就是防你这种坏人的!”
“不是,我说,女先生,你还气之前那事呢?我给你赔个不是,成吗?”姚氏看着黛争看清她后,将刀子收起来,才说,“你看还能不能让我家芜娘再去学学,隔壁镇有家想找个识字的侍妾,要是芜娘再认多点字,说不定能得到青睐……”
黛争嗤了一声,懒得回她,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就走。
“你别走啊,这可是芜娘的好出路,你不是之前一直说,读书是想让孩子们有个好出路吗?你不能这样啊!”姚氏殷勤地跟在黛争身后,左一个女先生,右一个女先生的叫。
可也只有阿蛮理她,“我家娘子最近不开学堂啦,你就别想了!坏人!”
“怎么不开了,真不开了?那以后芜娘去哪里学呢?”
“你离她远点,是不是想挨打啊!”就在姚氏纠缠不休时,觅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他的小辫子在空中飞扬,身后将姚氏隔住。
客栈二楼的人不动声色地扬眉。
“阿爹,那是谁?”
蕴生双手撑着下巴,趴在窗沿旁看着楼下的闹剧,圆眼缓缓地移动到傅兰萧身上。
“阿爹,你羡慕吗?”
回应他的只有冷嗤,和越来越快地敲击声。
楼下那几人,甩开了姚氏,正谈着什么趣事,尤其是那浅发的少年,更是眉飞色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确无比地讨好着她。
最后,他将黛争手上的东西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手拉着小女孩,跟黛争肩并肩离开了。
夜色深深,月色幽静。
黛争将新买的小刀压在枕下。
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得到片刻的喘息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条死路,无助地拿出唯一可以自保的东西,一面想着永不相逢,一面又盼那邪恶能快些出现,给个痛快。
这样下去其实不是办法,不能总是一惊一乍的,最后非要生出病来不可。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
她只披了一件轻纱,往外间走去,一边问道:“是阿蛮吗?”
被噩梦魇着了不敢一个人睡?
门外的人并不答,这让黛争蹙眉,月影下的人形颀长,又像被月亮刻意拖出的影子,她的声音带上了颤音,又在骗自己:“是、是觅英吗?我没穿好衣裳,你不要进来……”
说罢,她转身就要跑回里间。
可甚至来不及拿出小刀,那人就已经推门而入,逼着她连连后退,跌坐在榻上。
“……傅兰萧。”
黛争的声音逐渐转弱,像被扼住了喉咙时的呜咽。
她的手掌还在掌下时被他捉住了手腕,抬起,从她手中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小刀,扔在榻间。
“黛争,我来看你了。”男人如痴如醉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似乎在触摸着珍宝一般,“你可千万要欢迎我,毕竟我找了你这么久。”
他像是属于黑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
三年不见,他比之前成熟,依旧俊秀,更加游刃有余。
“你想怎么样?”
她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男人把玩着她披散的长发,“你要杀了我吗?”
傅兰萧如醉方醒,轻笑出声,“你一提这个我便想起来了。”
他当着黛争的面,开始褪去他的长衫,紧接着是内衫和里衣,直到露出有着丑陋伤疤的胸膛。
他强行拉过她的手让他感知他心口处的错落的痕迹。
背对着月光,又没用烛火,黛争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是含着笑意的。
“你摸摸,黛争,你射我的那一箭,已经完全长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奴婢
他的体温依旧很低, 但指腹触到的丑陋的增生,却如星火般点燃她的感官。
而黛争似乎是被烫到了,手止不住地向后缩,可他不给她逃的机会, 握住她的手如锁链, “黛争。”
“傅兰萧, 放开我。”她偏过头,指尖收缩, 却是离那块疤更近了。
黛争不明白,傅兰萧是皇帝, 理应可以用最名贵的药膏,让这块疤痕不会增生,从小小的箭孔, 变成了可怖的疮口。
傅兰萧阴恻恻地笑,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疑惑,“我要让你看到感受到, 这是你背叛我的证据。黛争, 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射我一箭?”
“谁背叛你了?”
三年不见, 傅兰萧还是如此难缠,她甚至觉得他的疯病更严重。
她不能再这样跟他纠缠,趁傅兰萧还没有打算直接捅死她之前,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傅兰萧, 你想怎么样?若不是你逼我, 像要宠物一样关着我, 拿孩子逼我留在你身边, 你这会有这道疤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冷静,黛争,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余光看到落在一旁的小刀,又说一些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你已经是皇帝了,要什么没有,何必偏偏执着于我。”
但黛争说完,就觉得这些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已经是皇帝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真晦气!
她十分怄气地哼了一声。
自然,这说服不了傅兰萧,他咬牙抛出几个字,“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我是嫁给你了,还是你的奴婢?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堂堂大燕皇帝,夜袭民女,还脱光了让别人摸,你也是够不要脸的。”
黛争没收住,一个劲的骂他,“这是我自己的宅子,我叫人来丢人的是你!”
“有没有关系也是我说了算。”傅兰萧居高临下地嗤道,他的声音低沉却平稳,就像那登徒子的行为真的不是他所为:“你觉得我是执著于你?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是只找到了你吗?蕴生需要一个生母,不然终日哭闹不止,我带你走只是为了他。”
“蕴生,你、你也找到他了?”黛争不可控制地结巴起来,内心小火苗被浇灭,转而被愧疚感占满了,几种复杂的思想在她脑海中交织不已,“我还没准备好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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