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的皇帝从幽州带回来一个孩子这件事,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本就后宫无人,这个孩子的生母是何人,又该养在谁的名下,是个问题。
不过到头来,也是一桩皇帝的私事,过了一段时间,傅兰萧也没有任何立储君的意思,朝臣们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孩子,只是选秀之事又被重新推了上来。
傅兰萧今年二十有四,三年前,天子为平顶前太子谋逆而身负重伤,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就往后推了三年。
现下就算不立后,也该让充盈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要是总养着一个生母不明的孩子,总归对笼络臣子和士族不利。
三个月后,傅兰萧接到戚无的密信,上面说道根据那张存疑的地图,基本确定了黛争的位置。
也说了黛争的近日的情况,买了一个宅子,身边有两个孩子,还去给靺鞨人上课,来贴补家用。
从戚无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两个孩子的年岁不小,还是外族人,不会是黛争自己的。
就算如此,傅兰萧的脸panpan色依旧很差,差到他看向蕴生的眼神,连久跟在他身边的雪嫆也心惊胆战。
蕴生这三个月是交由雪嫆管教的,他继承了二人聪慧的脑子,那些繁重的礼仪,他也能照猫画虎,学的有模有样。
因为傅兰萧要处理政务,平日里也不会跟蕴生单独相处,这几个月来他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蕴生知道,在他这般望着他时,他一定是想到了阿娘。
他松开雪嫆的手,三步两步上前,奶声奶气地跟他行礼,“蕴生见过父皇。”
傅兰萧只问他,“你愿不愿意去见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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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争在靺鞨部落中这几个月十分顺利,因为有了一部分外族的介入,羊头镇中如姚氏一类的人也不该多在明面上给她使绊子,最后在后背嚼嚼舌根,久而久之,大家就对女先生的消息不感冒了。
这日下学,黛争被靺鞨的首领叫到营帐中,见到节度使也在其中,黛争以为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误,还颇有些紧张。
节度使往帐外看了一眼,确定并无人偷听后,问她:“黛娘子,你近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黛争“咦”了一声,“三个月前,确实和镇上的姚氏有过龃龉……这个影响到我在这里授课了吗?”
节度使不知道姚氏是谁,经过黛争提点,恍然大悟道原是那日的闹剧,“这都是小事。重点不是这个,你确定没有的罪过谁,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我只是一个本想着周游四海的小娘子,一路上除了几对胡商,并没认识任何人,更别说得罪什么江湖人士了。”
“那可就怪了,”节度使一掀胡袍,席地而坐,拿起桌上的酒杯道:“黛娘子,你近日可能被人盯上了。”
黛争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动,她觉得四周都变得寂静,只能听见自己愈发急速的呼吸。
在一声声黛娘子中,她才从头晕目眩中堪堪回过神来,“二位继续说,我在听。”
节度使和首领交换眼神,见着黛争脸色苍白,知道她一定有秘密瞒着他们。
“其实那些人武艺高强,不是首领身边的大将似有所查,我们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有这回事……”节度使喝了一口酒,为黛争倒了一杯,“娘子,见你心神不宁,不如喝一口酒来压压惊,你放心,首领的意思是,他对你这几个月来颇为满意,也无意打听你的过去,只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把盯着你的人揪出来。”
黛争久违地搅着手指,并没有碰那杯酒,她飞快地思索,这群盯上她的人,会不会是傅兰萧的人。
但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傅兰萧。
可是傅兰萧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假设真的是傅兰萧的人怎么办?
是寻求靺鞨的帮助,还是直接逃跑。
傅兰萧现在就在羊头镇吗?
有一朵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她头顶,明明已经入夏,她却不由自主地抱住双臂,觉得寒冷无比。
傅兰萧想做什么,要杀了她吗?
“黛娘子,你还好吗?”
“我、我也不知道……”黛争莫名的心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说道:“多谢二位的好意,只是我想到确实之前得罪了一个不可以得罪的人,且让我这几日休息,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这都是小事,”节度使跟靺鞨首领翻译了一通,回答道:“黛娘子要是有什么急事,可随时用狼烟通知,我们会带人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黛争谢过后,匆匆回了镇里。
一路上,她已经不如来时那样有限,仿佛身后有谁追赶一般,时不时就要往后看,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躲藏起来。
她坐在自己的屋里,又拿出那枚令牌,细细地看。
她要不要走,抛下在这里生活的一切。
她走时会不会被拦下来,若是她向靺鞨求助,他们在得知她要离开,还会不会选择再帮她。
“黛娘子!”
屋外传来的声音,让黛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阿蛮?”
“怎么了吗黛娘子,听你的声音好像很害怕?”阿蛮奇怪地推门而入,看到她忙往软枕下藏什么东西,问:“娘子,我只是想来问,你晚饭想吃什么,今日我来做吧。”
“靺鞨那边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吓到了?”阿蛮知道游牧民族和汉族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非常和睦,但因为燕朝鼎盛,他们这些外族人都是他们的附属或者要依靠燕朝强大的国力生存,表面功夫是做的非常好的。
是不是靺鞨人的什么习惯吓到黛娘子了?
“我没事,庡?”黛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我近日精神不佳……”
“你又做噩梦了吗?”阿蛮问。
黛争不语,站起来在桌案前提笔写了几句话,交予阿蛮,“阿蛮,你去把这告示贴在门口,我要歇息几日,明日起不再授课,让他们别再多跑一趟。”
黛争的课,自从她开设学堂来,几乎没有断过,连这里的课都不教了,那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蛮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想着一会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兄,让他来帮黛娘子解决,这样也能拉进他们的关系。
阿蛮心里,还比起一个娘子称呼,更想让黛争做她的娘亲。
阿蛮抱着黛争的腰,小脸陷在她怀中,“阿蛮明白了,阿蛮不希望黛娘子这样,黛娘子要快点好起来。”
黛争轻拍她的脸颊,“没事,你去吧,让我自己呆一会。”
阿蛮点点头,将那张告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找来浆糊刷在纸背面。
她正干着活,垫着一个小板凳,对着漆黑的大门比划着,便听到一声温润的询问。
“小孩,这里可是女先生的家?”
她被这润泽的声音一惊,转过身来,纸张也差点掉在地上。
幸好问她话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也如他的声音一样好看,阿蛮竭尽全力在脑海中搜刮一些夸他的词,也只有,太好看了。
这绝对不是这附近的郎君!
“是、是的,您是找她吗?她近日可能身体不适,不能见客!”阿蛮还记得黛争嘱咐她的话,又看到那郎君帮她将告示贴在了门上,双眼盯着上面的字,好似在细细品味。
“嗯,那我就不打扰她了。”他温柔地朝她笑了笑。
“要不,我帮你问问她?”阿蛮觉得这个郎君可能是黛争认识的人,或许有急事呢?
“不用了,不用告诉她,我会再来的。”
他又看向公告上跟他的十分相像的字体,知道在这一墙之隔内,他想找的人就在里面,瑟瑟发抖。
就足以让他已经沉寂三年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黛争,黛争,
黛争啊。
舌尖抵住上颚,就可以轻而易举念出来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留言都有看,欢迎不同的声音来讨论!
感谢大家的留言mua~
第77章 再会
阿蛮撑着下巴, 竟然也跟黛争一起魂不守舍起来。
今日来的郎君定不会是本地人,说不定,是黛娘子的亲人?
这样一个人来,阿蛮不知道该不该听那人的话, 不将他来过的事告诉黛争。
可是, 他和黛娘子并不相像, 况且,他称呼她为“女先生”, 亲近的人,应该像他们一样叫她黛娘子、争娘。
这位郎君, 应该是周围某地的富家子,听闻了女先生的名声,前来探访的吧。
阿蛮年纪小, 并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黛争。
她做完一顿晚膳, 又敲了敲黛争的房门, 一边打开门一边说, “黛娘子, 我已经听你的话做完啦,刚还有个郎君问你……”
却看到黛争拿出自己的衣物,似乎在苦恼。
她不知怎的就觉得不对,冲过去抱住黛争,“黛娘子, 你要走吗?求你别走, 你别不要阿蛮了!”
黛争愣了一瞬, 她确实出现过再次逃避的想法, 可若傅兰萧已经安排人盯住了她,她是万万逃不掉的。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让她在以为自己成功时将她抓住,享受这份胜利的快感。
要直面他吗?黛争其实还不知道怎么做。
黛争觉得,在她走着走着,好像到了一条死路。
“不是的。”她根本都扒不动阿蛮的手,“我在想着你最近长高了一些,我拿一些旧衣服去裁缝铺改改。”
小孩在长身体的时候,并不用穿多好的衣裳,市集中找个裁衣娘子修改便好。
“真的?”阿蛮不确定道,将本来要告诉她的事情也忘在了脑后:“我以为你要走……真是吓死我了,黛娘子,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呀,能不能告诉阿蛮,阿蛮安慰安慰你,实在不行,还有我阿兄呢!”
“我能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了是最近精神不太好,就想着把手上的事停停,做些悠闲的事转移注意力。”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黛争又说:“你别抱着我了,贴着怪热的,等用过晚膳,我们在一起去集市吧。”
羊头镇农历每逢二便有集市,不仅有早集也有晚集,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
黛争收拾了一些鲜艳些的衣服带着阿蛮上街,路过镇上唯一的客栈时,黛争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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