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言从前活着的时候,要么一个人过冬至,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各种看别人的脸色。
从来没过过一次像模像样的冬至。
可现如今,玉离笙却这么大张旗鼓地,想陪他一起过冬至。
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他们相爱的第一年。
也是许慕言穿书后,过的第一个冬天,第一个冬至。
玉离笙边包水饺,边低声道:“原本,为师是不太喜欢过这种节日的,但想着,你也许会喜欢的。这是师尊爱上你之后,过的第一个冬至,无论如何,师尊想亲手给你包一顿水饺。”
“言言,你不要总是跟师尊置气,师尊没有心又能如何?不也一样爱上你了?”
“等明年开春了,师尊带你一起去看桃花吧。”
“春天看桃花,夏天看红莲,秋天看枫叶,冬日围着红泥小火炉,师尊和你一起坐在廊下看雪。你说,好不好?”
可是等不到春天了呀。
许慕言心想,已经等不到春天了。
他等不到明年开春和师尊一起看桃花了。
已经等不到了。
但许慕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嗤笑一声,许久,他才又道:“师尊,你说得对,只要变得跟师尊一样冷心如铁,狼心狗肺,就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了。弟子现在很快乐。”
“看到师尊痛苦,弟子真的觉得非常快乐。”
玉离笙听罢,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开心就好。”
之后便不再开口了,沉默着包水饺。
将一个又一个丑陋不堪的水饺包好,又紧接着去生火烧水。
等水开之后,就把饺子一个个地放入锅中。
等差不多水饺熟了,玉离笙才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没有煮烂的水饺捞出来,然后端给许慕言吃。
玉离笙满脸欣喜和期待地道:“这是师尊第一次包水饺,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看,但你尝一尝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许慕言敛眸,凝视着面前递来的一小碗水饺。
如果,在玉离笙强行灌他凉药之前的任何时候。
玉离笙能为他包顿水饺,再递到他面前,说一句对不起。
也许,许慕言现在也不会这么伤心,两个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了。
许慕言并没有接,只是一把推开了玉离笙的手。
滚|烫的水饺翻了,淋了玉离笙一手背,烫得皮肉都红了。
玉离笙也没说什么,默默地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饺子,再一次递了过去,轻声道:“你尝一尝,哪怕就吃一个也好。”
可许慕言再一次推了过去。
这一回,连饺子带碗,被推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就如同他们现在的关系,四分五裂,没办法再回到从前了。
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开始过,却又这么不堪地结束了。
每一次许慕言刚开始对师尊感到心动时,可很快又会遭到折磨和羞辱。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笙特别喜欢掌控别人的生死,玩弄别人的真心。
一次次地给许慕言希望,却又一次次地让他感到绝望。
“言言,是师尊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么?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玉离笙忽然上前,作势要掐住许慕言的脖颈,可终究还是收手了。
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痛苦又满眼失落地低声喃喃:“言言,你真的……真的就恨不得师尊死么?”
“是,我就是恨你,我特别恨你,我恨死你了!”
许慕言霍然站起身来,震得锁链哗啦啦地作响,厉声道:“你把我像狗一样囚禁起来,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互相折磨?”
“是,就是要互相折磨!”
玉离笙摇了摇头,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许久之后,他才弯下腰去。
把掉在地上的水饺,一个个捡了起来。
肯定是不能吃了。落满了灰尘。
“人间的百姓都说,冬至是要吃饺子的,这样才不会被冻掉耳朵。原来……都是骗人的。”
玉离笙起身,长长叹了口气道:“骗子,都是骗子。”
两个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
外头的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许慕言整日被囚禁在殿中,穷极无聊。
还不得不面对着棺椁,一具死尸,以及一个小寡妇。
小寡妇特别变|态,每天都把尸体抱出来擦拭干净,洗脸束发。
还隔三差五就给尸体换衣服。
甚至还亲腻地同尸体耳鬓厮磨。
冰冷的唇,贴在同样冰冷的尸体上。
许慕言觉得很恶心,说不出来的恶心。
可不管他如何歇斯底里地闹腾,玉离笙依旧对那具尸体念念不忘。
甚至夜里,许慕言睡床。
玉离笙就抱着尸体躺在棺椁中,还一口一声言言地喊着。
许慕言不知道,玉离笙这个人到底是喜欢他的灵魂,还是喜欢那一具身体。
好像既喜欢他的皮囊,又喜欢他的身体。
两样都喜欢,想要同时得到。
可鱼与熊掌,又如何可以兼得?
无论如何,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许慕言面对着墙壁,把头脸埋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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