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六郎是文臣,朕不会像他那般怜香惜玉。
不过半月,云彦便身子大好。
今儿晨起还睁眼看了圈,似乎没寻到要找的人,颇为失望。
曹氏又喜又忧,只得与下人瞒着,道谢瑛出去巡店,得晚点回来。
一次还好,总这般搪塞云彦便犯了疑惑。
门下省的几位官员过来探病,心照不宣没有提到内眷,说起朝中事,隋侍郎另外派人去往青州,眼下已经开始搜罗典籍。
其中往禹州去的船半路翻了,一千多册书籍全部葬身江中,弘文馆的两个校书郎被追责入狱,生死不明。
云彦听了愈发感慨,便道自己不日将好,便回去同他们一起搜录。
几人相视笑笑,没有说破。
云六郎与妻子的事情他们都有耳闻,素日羡慕他们感情笃深,如胶似漆,却不想有一日会和离,此中蹊跷,可伯爵府瞒的严,便也打听不出来。
今日又见云六郎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们焉能猜不出何意,定是忠义伯和曹氏私下做了决断,可怜云六郎,若知道实情不知要怎样失魂落魄。
他们的心思,云彦自然不知晓。他精神越来越好,吃了半碗稀粥便依着床栏看书,外头传来说话声,听动静应是禄苑的丫鬟。
听了少顷,云彦放下书卷,竖着耳朵拎起眉心。
仿佛话里说的是谢瑛,声音压的很低,怕被人听到。
说句不该说的,真是怀念娘子掌家的时候,每月月例足,娘子又不训斥人摆架子,哪里像四娘子,张扬跋扈恨不能把人吞了。
小点声,仔细被剥了皮。
云彦愣住,何时阿姊管起家来。
阿瑛呢?
他心中不安,咳了声,将那说话的两人叫进屋里。
两人神色慌张,捏着衣袖左顾右盼。
我问你们话,要老实回我。
两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出,曹氏千叮万嘱不让告诉郎君,都怪自己嘴碎,眼下该如何是好。
云彦瞧出她们不对劲,心里头也隐隐不安。
我病的这几日,府里可有大事发生。
两人呆若木鸡,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面色如土。
云彦蹙起眉,肃声又道:若谁欺瞒,今日便撵出府去,可听清了。
两人扑通跪下,连声称是。
云彦直起身子,将书卷拍在案上:阿瑛到底去哪了?!
曹氏自禄苑过来吓了一跳,只见云彦双目失焦惶然的望着帐子,犹如枯木一般,一动不动,床边洒了水,碎瓷片还未收拾完。
她登时知晓坏了,狠狠剜了眼跪在外头瑟瑟发抖的两人,走过去握住云彦的手,慈声叫道:六郎,六郎?
云彦慢慢转动眼珠,看见她后不见一丝变化,只张了张嘴,问:阿娘,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曹氏两下为难,攥着帕子快要愁出泪来。
云彦见状,眼前一阵发白,只觉喉咙腥甜,热气窜涌,强行压制却终究没能抵住,头一歪,噗的吐了口血。
曹氏当即慌了,起身想叫府医,腿发软,又跌坐在床上。
深夜,忠义伯赶回来,与曹氏坐在外间筹谋对策。
曹姨母与孟筱仍住在府里,白日闹得那般阵仗,她们也听闻云彦的反应,倒算得上体贴,至今没有开口为难。
否则,孟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救云彦舍上自己的清誉,无论如何他们都该主动开口,给人家一个交代。
可云彦不过听了消息便动辄吐血,他们又岂敢乱来。
曹氏与曹姨母开口,半是安抚半是央求。
曹姨母摁着眼睛抹泪,一贯的好脾气,若是我的事,自当径直点头应了妹妹,可这关系筱娘的名节,她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怪就怪太看重六郎。
曹氏更加内疚,巴不得与她承诺日后定会将孟筱娶进门来,可又怕答应的太爽快,云彦翻脸,只好咽下去,附和两声。
孟筱从门后出来,冲着两人福礼,姨母不必顾虑筱娘,我与阿娘明日便搬回家中居住,只要兄长好好的,筱娘便再没别的奢求。
此言一出,曹氏愈发难安。
当夜与忠义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哎了声,心口发疼。
可怎么办才好,六郎别是走了窄路,非要去找瑛娘。
忠义伯重重叹气:木已成舟,他便是低声下气去求,瑛娘也不会回来。
儿媳太有主见,掌家很好,可于感情来说,未免拎的太过清楚,她决意和离,哪里是会走回头路的。
夜深更静,伯爵府炸了锅。
孟筱半夜想不开,拿绢带悬了梁,亏的丫鬟起夜撞见,这才把人救下来,可折腾的不轻,脖颈勒的全是瘀紫。
曹姨母哭的快要昏厥,曹氏又怕又心疼,当着孟筱的面便承诺下来,择日便与云彦提两人的婚事。
孟筱拽着她的衣袖,眼泪汪汪的摇头:姨母,是筱娘不好,可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鬼迷心窍想不开,我不会了,你放心。
曹氏还能说什么,对着这般懂事的孟筱,她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春日渐暖,谢瑛躺在藤椅上拨弄花草,白露和寒露坐在廊下打双陆,白露顾不过来左六路,急的直想把盘面毁了,寒露抱着胳膊,得意的准备攻入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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