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笑着,拉起她的手臂,温热的指尖如同烈火,所到之处引起阵阵战/栗。
谢瑛下意识往回缩手,周瑄却陡然攥紧她的腕子,拉扯间,两人几乎靠在一块儿。
呼吸喷在她面上,凶猛而又炽热。
那双黑眸蓄积着愤怒,一波盖过一波的浪汹涌翻腾,像是要把谢瑛溺死在里面。
明明强烈而又暴怒,却又在下一瞬慢慢归于平静。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往下覆在她的手背,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掰开紧握的手指。
濡湿的掌心,落入那枚玉蝉。
汗津交缠,沁出墨香气。
周瑄抬起眼皮,无澜无波的瞳孔中,映着谢瑛清楚的面容,紧绷且充满防备。
纯真,高洁。
而今你却用来做如此不堪下作之交易。
朕告诉你,谢楚必死!
谢瑛浑身颤抖,周瑄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陛下,你究竟如何肯放过阿兄。她膝行跟去,拖曳的长裙在地砖上划开弧度,据臣妇所知,阿兄并未拔剑伤害陛下,他也只是被动行事,身为下属,不得不听从主将指挥。
若他拔剑,你以为他会活到今日?周瑄冷笑着打断,漆黑的瞳仁折射出冷厉的寒意,朕留他到今日,你当是为了什么?
望陛下点拨。谢瑛咬着唇,忍下急迫。
周瑄望着她,眼神逐渐清明,他一步步走过去,直到脚尖抵住谢瑛的膝盖,右手抬起,拍了拍谢瑛的肩膀。
十一娘,你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朕想要什么。
你满足朕,朕便饶过谢楚。
怎么选,全在你。
朕绝不勉强。
重重帘帷,谢瑛猛地惊醒。
身旁的云彦睁开眼来,看妻子浑身是汗,浓黑的发如同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起身,将她落在臂间的里衣拉高拢好,从后抱住谢瑛,温声道:做噩梦了?
云彦拂去她面额上的湿发,亲了亲她唇角,近几日的事情他全然知晓,更知道阿姊在府中那一番胡作非为,他心疼妻子,亦想为她解忧。
谢瑛缓过神来,细密的呼吸渐渐平复,随后靠在云彦肩膀。
阿兄的事情还未有定论,我有个同年在刑部任职,已经托他去打听,只是案件涉及当今,怕口风紧,我...
谢瑛摇了摇头,环手抱住他的腰。
彦郎,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去管谢家的事。若阿兄无罪,刑部自会还他公道,若他有罪,也会受到应有的裁决。
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云家牵连进去。
翌日晌午,曹姨母携孟筱登门。
席上,说起王家回京之事。
云臻纳闷的看向孟筱,问道:王家回来的消息不早就传开了么,有甚值得大惊小怪的。
孟筱小脸一红,柔声道:我也是听旁人说起,道圣人意欲同王家联姻,如此扶植寒门的同时又能安稳世家人心。
云臻搁了箸筷,眼睛瞪得滚圆:王家哪个姑娘?
谢瑛默默咽了口饭,脑海中略过王家族系,世家权贵大都门庭浩大,王家亦不例外,不算旁支便有十几房亲眷,每房名下又各有几位娘子,与周瑄年龄相仿的也不少,只是若论亲疏,要数王家三郎,是他护送周瑄回京,扶持上位。
王家三郎有四个女儿,适龄又未出嫁的只有二娘。
孟筱羞赧的摇头:我也不知,四姐姐千万别往外头说,我只给咱们自家人讲,不好叫外人知道。
谢宏阔屡屡着人催促,谢瑛全都避着不见,她就像走到穷途末路没了方向的羔羊,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谁都想利用她,而她即便知道缘由,还是不得不顺从,不得不为了兄长咽下闷气。
留给她的日子不多,想起孟筱白日的话,谢瑛弯腰从最底下密封的柜中取出一个酸枝木匣子,摆到榻上小几。
就着火苗,她慢慢启开锁片,取出用绢绸裹着的信件。
很厚的一沓,周瑄写给她的。
清思殿,周瑄正襟危坐,气度天然。
即便只穿着常服,犹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谢瑛呈上的物件。
雕花酸枝木匣子启开,厚实的信上压着那枚玉蝉,静静地躺在上头,散着冰冷的玉泽。
谢瑛跪立在对面,低声一字一句说道:皇后娘娘赠臣妇玉蝉,寓意上回陛下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说完......
十一娘,你敢。周瑄逼视着她,微红的眼睛腾起雾气,双手抓住案沿,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只要谢瑛再说一个字,他就能扑上去将其撕碎。
他怒视着她,周身俱是弑杀的凛冽气息。
谢瑛面不改色,咽了咽嗓子继续:子孙绵延,生生不息。皇后娘娘是要成全陛下与臣妇,是要臣妇做陛下的女人,为陛下生儿育女,繁衍子嗣,她....
一道漆黑的影子骤然袭来。
谢瑛不躲不避,青玉纸镇擦着鬓发飞过,咚的一声砸到柱子,炸裂开来。
承禄在外面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声。
他伺候周瑄长大,深知这位陛下脾气,平素里温和守礼,克制得体,何曾像现下这般失心发狂,冲动砸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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