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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瑛把手搭在雕花案面,轻笑着回道:刑部定罪了吗?
    曹氏与云臻皆是愣住。
    只是去问审,并未定罪,阿姊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谢瑛斥她,再者,若论良心,十一娘自然比不得阿姊有情有义。
    话音刚落,云臻的脸涨得通红,嘴唇不住哆嗦。
    可有一条十一娘清楚,彦郎不负我,我绝不辜负他。
    你说的轻巧,敢情是拉着咱们伯爵府一道去死,在我跟前摆什么架子,好像自己有多高洁无畏,心里头那点龌龊怕是不敢说出来!
    云臻浑身发抖,骂完犹不解气,又找不出其他理直气壮的说辞,遂瞪大眼睛狠狠剜向谢瑛。
    四娘住口!曹氏斥她,难得厉色。
    谢瑛起身,凌厉的目光对上云臻。
    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龌龊藏着掖着,只是有句话想提醒阿姊,在圣人决断前,不要再打着伯爵府的名头出去招摇,收敛你的炫耀心思,便安稳一阵子!
    她持家许久,一番话说得极具威严。
    末了,淡声补道:阿娘和阿姊放心,阿兄决计不会获罪。
    回槐园路上,月明星稀,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潮寒。
    谢瑛走的很慢,双手紧紧捏住氅衣,走到槐树下,她仰起头来,盯着树枝间的那轮明月看了半晌,直到鼻尖又酸又凉,才重新踱步回屋。
    寒露换了个新手炉,刚递过去,听到谢瑛开口。
    去把箱底的紫檀匣子找出来。
    两人虽不知道匣子里装的什么,却知道里面的东西极其珍贵,娘子嫁过来便一直带着,连上头的锁片都亲自保管。
    宫禁前,一辆马车沿着左银台门径直往西驶去,待到清思殿,便有黄门过来引领。
    偌大的内殿,熏香袅袅,落地帘帷被风吹卷着云雾般浮动。
    高颈仙鹤炉上不时滴下浓白的水汽,周瑄坐在金丝楠木雕琢的书案边,身旁搁置着厚厚一沓奏疏,他听见殿外的走路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第11章 ◎你没有心◎
    承禄把人送到殿门口,随即躬身从外轻轻合上门。
    一缕冷风趁机滑入谢瑛的后脊,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脚底像生了根,忽然不敢再走一步。
    手里握着的东西隐隐升温,被汗水浸润。
    周瑄没有抬头,手中笔唰唰写着批注。
    谢瑛深吸了口气,提步走到屏风跟前,撩起衣裙跪下。
    臣妇恳请陛下饶过兄长谢楚,不追究其伏击案罪责。说罢两手伏地,整个人跪趴在青砖之上。
    周瑄停笔,透过插屏能看见那抹卑微的身影,蝼蚁般屈下高贵的腰,为了谢家同他示弱。
    年少自尊,被侮辱践踏时也曾想过报复,曾想过让她痛哭流涕懊悔当初所作所为,她境遇潦倒低贱如泥,他云淡风轻早已忘怀过去,这是最好的结果。
    然现在,看着昔日旧情折断脊梁,掩去自己曾最喜欢的生意盎然,明媚纯真,怀着叵测的居心俯首,周瑄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此时此刻,比起报复,他更加憎恨谢瑛毁了记忆中残存的几许美好,让他惦记多年,始终不忘的旧事,好像不过如此,全是自我意淫,根本没有怀念的那般令人心旷神怡。
    乌黑浓密的发盘成高髻,两侧对插着钿头钗,钗尾悬着泠泠石榴色宝石,细嫩白腻的颈子被光映成玉石般,圆润的肩头往下低垂,姿势恭敬温顺,若不是周瑄对她尚有了解,定也被这表面的谦恭蒙骗。
    她向来如此,装着示弱,骨子里却有自己明确的打算。
    这一回,她又想拿什么与他交换。
    周瑄走过来,谢瑛余光看见绣云纹皂靴立在手边,不禁屏住呼吸,反复在脑中回过早已想了十几遍的话术,确认无误后,她将身子又往下压了压。
    声音沉闷低落。
    陛下,臣妇恳请您饶过谢楚这一回,往后谢家定然安分守己,再不与其他世家勾连,请您赦免谢楚,使其无罪。
    十一娘,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与朕谈判的价值吧?
    轻飘飘的语气不难听出鄙薄。
    谢瑛直起身来,腮颊因跪立而微微发红,眸若有雾,长睫一眨,她双手托过头顶举到周瑄面前。
    臣妇愿拿此物与陛下交换。
    在她掌中,赫然躺着一枚羊脂白玉雕就的玉蝉,通体莹润而有光泽,雕工细致,配有一截绯色流苏。
    周瑄凝视着那枚玉蝉,久久没有动作。
    王皇后在世时,谢瑛偶尔会去淑景殿,她性情温和爽利,深得王皇后喜欢,那会儿周瑄算准时间,时常与她偶遇在淑景殿,久而久之,王皇后便看出此中蹊跷。
    她虽没有点破,却故意当着周瑄的面将玉蝉赠与谢瑛,算是默认两人的关系。
    骇人的静谧后,周瑄伸手,从她掌中捏起玉蝉。
    谢瑛温顺的垂下手,跪立着继续说道:这是王皇后生前物件,臣妇代为保管多年,今日归还,还望陛下念在臣妇心诚的份上,饶过阿兄,谢家愿意退出京城,为各大世家做好表率。
    她言辞凿凿,唯恐周瑄不信,说完又行大礼,重重叩下身去。
    十一娘,你知道母后送你玉蝉是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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