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嘉可算找到机会摆脱孔支书了,他想往法警那跑,连声道:“我帮你拿东西,我帮你。”
周织澄连忙拉住他,小声提醒:“别别别,我们是来开庭的,不能跟法院关系太过亲近,这么多村民在看呢,会误会的。”
叶白也是第一次见到巡回法庭。
姚法官笑着说:“抱着国徽坐船、拿杆子爬山路,在我们基层都很常见,之前还有其他省份的法官骑马背国徽去开庭,真正做到用脚丈量法律,除了巡回法庭外,我们还有夜间法庭,假日法庭,就是为了让有些案子的当事人能亲自出庭、参与审判过程。”
最终还是孔月婵过去帮法警拿东西,她感慨:“基层工作都不容易。”
赵延嘉、叶白和陆合走在了最后面。
叶白好奇道:“赵延嘉,你真的懂投资啊?”
“……那当然。”
陆合在一旁冷笑。
赵延嘉高深莫测道:“叶白,你听说过巴菲特说的一句话吗?别人恐惧我贪婪,别人贪婪我谨慎,简单来说就是,人进我退,人空我压,我就是这样成为百万富翁的。”
叶白若有所思地点头,觉得道理的确如此,资本投资就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赵延嘉瞥了她一眼,故作惆怅:“可惜,我在听巴菲特的话之前,是个千万富翁。”他说完,就忍不住大笑。
叶白这才反应过来她被耍了。
陆合笑意更冷:“这么无聊又过时的老套笑话,你也就够哄她这个乡村律师了。”
叶白立马跳脚:“陆替补,你什么意思?还有,我是县城律师!县城的!”
“有区别吗?”
陆合咬牙切齿,又爱面子,不敢大声吼叫,压低着嗓音:“赵延嘉,你这个大嘴巴,是你告诉她的吧?”
他最讨厌的就是“替补”二字,他冷着脸,抿直唇线,却暗自恼火,气得不行,要去抓赵延嘉的手臂。
赵延嘉早一溜烟跑了。
“哎呀,谁告诉我的不重要,有些人惯会装逼啦,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在念书的时候,一直都是第二名,还是第一名的替补,啥好事只有教授最爱的第一名不做,才轮到他哦,替补,替补,这次巴巴地来下乡,还不是怕自己又会中了替补魔咒,赶紧来抱合伙人大腿……”叶白大笑。
“叶村律。”陆合声音从牙缝挤出。
“陆替补,陆替补。”叶白警告他,“小心我等会去村里的广播站喊。”
“……”
村长是南宵村本地人,五十岁左右,为人和善,跟村民关系很好,他前几天跟其他村干部一起做了林文鹏夫妇的思想工作,跑了好几趟,才说服夫妻俩答应到村委会的院子出庭,他一大早就去了林家,专门等夫妻俩出海回来,就担心他们俩临时反悔给跑了。
大部分村民都没见过法庭,难得在村里就有庭审可以看,没事做的都自带小板凳来旁听了。
法警维持着秩序,告知他们庭审规则,让他们在观看过程中要保持安静,不要喧哗。
法官和书记员背对着村委会大楼,后面挂着一条大红色的横幅,上面印着:南日县人民法院巡回法庭,横幅之下,是庄严的国徽,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电脑和资料,各自的铭牌分别写着:审判员、书记员。
法官左手边是被告,坐着林文鹏夫妇,右手边是原告,就只有周织澄和林维升坐在那,江向怀他们都坐在了旁听席。
庭审开始,整个流程都比较简单,林文鹏夫妇甚至没有请律师。
周织澄刚说完她的诉讼请求和理由,他们就立马囔囔着反对,姚法官不得不让他们先安静。
林文鹏只说:“我哥哥当时车祸去世了,我侄子林维升还没成年,年纪很小,我得替哥哥养他啊,当时撞车的人把钱赔给我了,赔了 63 万,我们和解了,这些钱有的我拿去养维升了,有的用在他们夫妻办葬礼,总共花了十几万。”
“法官,你看,这可是他们夫妻欠我们的借条啊,当初找我们借了 50 万,说要买房,我们夫妻可是村里第一个买钢船捕鱼的,以前赚了钱,好心借给我哥哥,我舅舅也知道这件事,你可以让舅舅上来作证,林维升也满 18 岁了,不需要人养他了,没道理我哥哥夫妻死了,欠我的钱就不算数了。”
姚法官微微皱眉:“你这借条有问题。”
林维升眼睛微红:“叔叔,可我爸妈没有买房,我们的房子也是租的,我爸妈去世的几年,你们也根本没有养我。”
林文鹏冷笑:“那你去问你爸妈啊,谁知道他们借了钱去干嘛?有你这个倒霉儿子,害死了你父母不够,自己都坐牢几次了,别叫我叔叔,别影响我儿子以后考警察。”
姚法官沉了沉脸色:“请被告注意言论,还有,你确定这张借条是真实的吗?你知道故意作虚假陈述、伪造证据是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么?”
林文鹏攥紧手指,咬着后槽牙:“当然是真的,反正我哥就是找我们借了钱,我舅舅能作证。”
姚法官审查证据的时候就发现这张借条有问题,又申请了笔迹鉴定,存在造假嫌疑。
周织澄心里叹气,虽然借条的真假跟本案审判的最终结果没有什么大关系,但跟能不能实际执行判决,帮林维升真正拿回父母的死亡赔偿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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