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织澄语气平静:“你老婆有工作,跟你收入一样,就算没有,她用的也是夫妻共同财产,她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生育代价,如果生育的所有费用还要她一个人出,那要你做什么?生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么?”
“又要说孩子是为男人生的了?是她为自己生的。”
周织澄笑了一下:“嗯,那建议你孩子跟你老婆姓。”
这男人又被戳中了痛处,气急败坏:“不跟男人姓的孩子,都是被男人抛弃的,我们男人不稀罕。”
几个律师都沉默了,唯有骂他的弹幕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那男人继续骂:“女人生育再痛,也需要男人来配合她,双方付出是一样的,你这种律师不要出来害人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夸大痛苦,再来个生育警告?”
周织澄见多了烂人,丝毫没被激怒,脸上依旧挂着笑:“嗯,你爽了一下,你老婆却十月怀胎,盆骨压迫,肥胖长妊娠纹撕裂疼痛漏尿,承受这些无法恢复的创伤,还要被你这样侮辱……”
那人气得直接断掉连麦。
直播结束了。
赵延嘉还在气:“怎么会有这种男的!”
叶白瞥了他一眼:“你以后一样要让你老婆承受生育痛苦的。”
赵延嘉虽然女朋友都没有,但是他很有觉悟的:“生育权在她那,我会尊重她的,我大学修过女性主义法学的课程,成绩 A+,厉害吧?”
他洋洋得意。
周织澄只叹气道:“好男人很多,但这类的男人也不少,今年年初,我的高中同学想来找我代理他的离婚案,他是我们那一届的状元,在北城工作,算是高收入的知识分子。”
这人因为学历高,收入高,看不起在县城工作的周织澄,咨询的两个小时里,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对着她输出观点,他熟读婚姻法,背起法条比律师都熟练,还以此来考验她的能力。
周织澄委婉地跟他说:“那只是电视剧,现实是,没有律师会动不动就背法条的,没必要也做不到,把法条背烂了也不代表就是个好律师。”
他根本听不进去,后面就埋怨起了老婆,说她自称因为生孩子失去工作,失去好身材,失去自己的私生活,现在离婚找他要赔偿。
他不需要周织澄回答,就下了结论:“生育对女人来说,只赚不赔,女人夸大生育代价,其实是为了加强对男人的‘PUA’,让女人可以从社会和男人这边讨到更多的好处,就是为了压榨男性,如果女人真的不想要生育,那为什么那么多女的去治疗不孕不育?”
赵延嘉听完周织澄的转述,有点疑惑:“啊,这个人没想过,有些女生说的不想生育,其实是想让男人怀胎十月,亲自生吗?”
周织澄笑出了声。
叶白大彻大悟:“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透彻啊?”
赵延嘉:“我姐说的,她婆婆要她生二胎三胎,她说她也喜欢小孩啊,前提是男人亲自生,如果男人能生,她还想要五胎呢,把我姐夫吓得肚子都痛了。”
周织澄见过赵延嘉的妈妈,也就是江向怀的小姨,并不意外,她能养出赵延嘉这么可爱的儿子。
说起来,赵延嘉的妈妈和江向怀的妈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姐妹,几乎是两种极端。
周织澄大学时,也选修了女性主义法学,那个时间段也正是国内女性意识在年轻一代觉醒的阶段,她才明白,她小时候隐隐觉得的不合理的性别偏见,的确是社会对女性的偏见,而不是因为她的敏感。
和江向怀在一起后,有一次,她还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评论:“没有男人会喜欢女权主义者的。”
那时她正躺在江向怀的腿上玩手机,还给他看了,他讥讽:“无能者就怕女性崛起。”
“那生孩子呢?”
他没立马回答。
她鼓起两颊:“所以,你也要儿子?也要生很多胎吗?”
他垂下眼,看她生气的模样,眼角微弯,似乎心情还不错,调笑道:“现在就想生孩子的事情吗,嗯?”
她这才后知后觉,她问的只是他对生孩子的看法,而不是他们生的孩子。
她脸颊发烫,爬起来坐在他身上,捏住他的脸颊。
他闷声笑,弯着唇角,黑眸明亮,他亲了她一下,慢条斯理道:“我只要你。”
她就那样趴在了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抬头看他,下颔线分明利落,喉结轻动,她的手摸了过去,然后,她的肚子就叫了。
他忍着笑,去给她煮了一碗面,她披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他穿着围裙在厨房煮面的样子,灯光柔和,给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是一个家的感觉。
她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回头看她,她说:“你应该是个好爸爸。”
是啊,他也希望自己能当一个优秀的好爸爸。
*
几人收拾好直播设备,就下班了,已经快凌晨了。
周织澄请大家吃烧烤。
还是熟悉的胖哥烧烤摊,门口的小桌椅满满当当都是客人,夜市就是这样,一地的烟头和酒瓶,以及一群喝得醉醺醺又兴致高昂的人。
旁边一桌的光头大哥们正在猜拳,另一边则是一群刚刚下晚自习的学生。
胖哥麻利地收拾了桌面,用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收起了签子,又承诺今晚酒水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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