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月小姐正注视着这里, 这才初见不过一两天, 不能给她留下坏印象啊,这样想着的陆扉微笑不变, 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
他善于伪装与欺骗。
既然枯叶不在这里,那他会不会混在那群苟活下来的外城人里面,又或者干脆躲进了无归城的庇护所里?
枯叶直接死在界脉之花的祭祀场里这等荒诞理由陆扉是不信的, 那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 据说执掌了神之权柄的枯叶啊。
枯叶是不会死的。
哪怕死亡, 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新的开始。
他现在急缺一个枯叶带给他能继续停留在这里的理由与借口, 不然按照原本的行程, 他得在九月之前赶回水镜城, 如果这几日找不到枯叶, 他就得暂时和时月小姐说再见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按耐不住杀意。
那就去找吧,如果找不到……
“不是。”
“不是。”
“不是枯叶。”
……
“最后一个人,也不是啊。”
陆扉无奈地转头望向庇护所的方向,如果庇护所都没有那可就完了,难不成枯叶这辈子没有重生成那个少女?
不应该啊。
枯叶的重生载体只会是血脉后代,他的后人应该只有无归城这边的最后一支了吧,不然上一世的他也不会因为没有选择,而重生成为一个女人。不,等等……
有没有可能他重生成了男……
陆扉恍惚一瞬,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算了,都无所谓。
找到枯叶才是最要紧的。
他迈过脚下挡路的尸体,收回影子中伸出如同触手化作的荆棘,身上的黑袍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上面沾满了血迹,只微微回首,查看自己有没有在地面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在他身后,被杀死的人横躺在外城的街道上、自家的房门前,他们死寂浑浊的双眼半睁着无神仰望晴空万里的天际,他们没有死于天灾的肆虐,没有死于界脉之花的藤蔓。
却是死在了同类手中。
血流淌成小溪。
每个死人身上都是荆棘洞穿的痕迹。
简直刺成了破布娃娃,那一直坠在陆扉身后的影子模拟出荆棘的形态……
不,模拟出的——
是界脉之花数根分岔藤蔓的形态。
陆扉来到庇护所前。
被众多石头堵住的洞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哀哭,有人在痛骂,有施暴的声音,也有寻欢取乐的声音。
人类就是这样。
在绝望与压抑之下抛弃人性选择堕落与疯狂是常有之事,陆扉喜欢看人绝望的样子,这样的恶趣味在这一刻无法满足,也是一种遗憾啊!
他嘴角慢慢挑起怪异的微笑,此时不在时月小姐面前,他的笑容不含半点温暖,说不上是丑恶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看见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恐惧,仿佛看见了深渊的模样。
“里面有人吗?你们还好吗?”
来自深渊的魔鬼向绝望中的人类伸出手。
魔鬼也心生不忍,想要拯救他们?
陆扉笑得更深,他更想伸手推上一把啊!
“你谁啊?!”
庇护所里传出暴躁嘶哑显得疯癫的吼声:
“都说了不会放你们进来的,快滚!!”
“哇,好凶啊。”
陆扉毫无情绪起伏地感叹了一声。
将他当成那些被撵走的外城人了呢。
可惜这些人还有用,有大用。
不能顺手就把他们杀掉。
陆扉清了清嗓子,再度发出的声音并不如他本人面上如同面具般怪异的神情那样令人望而恐惧,而是和缓的,仿佛能安抚人心。
他像是并未在意那人的口出狂言,就如人们想象中代表光明的天命之子一样,披着圣洁伪装的魔鬼向他想要引诱的人类伸出了手,他微笑着用轻柔的声音吐露出安抚的言语:
“冷静点,你们安全了,我是来自北域的天命之子,现在正在游历中,正巧到了这里便看见黑山那边扎了根的界脉之花。看起来它暂时不准备离开了,趁着我还在这里,还能帮上点忙,你们需要往后面的城市逃难吗?”
里面的声音霎时停止了。
陆扉很有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里面才重新响起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问询:“那个,你真的是天命之子吗?你能帮助我们吗?对、对不起,我为我刚刚的无礼向您道歉……”
“我是。”陆扉肯定地回道。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出来!!”
庇护所入口堆砌的石头被一块块撤下,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里面有人畏畏缩缩往外探头,望见穿着一身黑袍面带友好微笑的小孩子伫立在阳光之下,暖烘烘的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为他周身覆上一层朦胧的神光。
那一身黑袍只有来自圣城的使者有资格穿戴,这个年龄能穿上黑袍的,也只有能同时行使黑袍与白袍两种权限的天命之子了!
“真、真的是——!”
“滚开!”
在最前面搬石头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后面有身份的人一脚将情绪激动得都开始结巴起来的男人踹开,其他搬石头的人赶紧躲到一旁为其让开道路。
与陆扉披着同款黑袍的中年男人从洞穴里走出来,他在瞥见黑山上扎根的界脉之花的时候,依然神情焦躁不安,但一名天命之子的到来显然带给了他从洞里钻出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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