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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九怀脸上难得的那点轻悦之意消失了:“你当真不是跟着我来的?当真不知道我的船在这里?”
“真得不能再真,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瞒。”元墨面上老老实实答,肚子里是腹诽滔天。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的船过来?
——你是姜家家主哎,你的行踪那是我等凡人能探知的吗?是我想跟就跟的吗?我半夜碰巧上来差点都被当成刺客就地解决了,要是明目张胆跟着你,现在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再说您老人家一根指头就能灭了我,我为什么要跟过来送死啊?难道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深夜跃进大江,你知不知道江面如此广阔,若是没有船只经过,哪怕你水性再好也熬不到天亮吗?”姜九怀声音抬高了一点,“你不顾性命,就是为了救那个卫子越?”
元墨知道,家主大人生气了。
但家大人气什么,元墨却有些摸不准。
若说家主大人是劝她珍爱生命,远离夜泳……就算把她的脑袋锤成一张肉饼,她也是不信的。
那,定然是嫌卫子越只不是她的一名客人,为着一名客人来扰他的清梦,显得她不知轻重。
“若是一般人,小人自然也不敢过来。只是卫兄和小人是过命的交情,远非旁人可比,所以小人才甘愿冒此大险。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水贼对大人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还望家主大人垂怜!”
元墨说着,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头顶又是一片寂静。
元墨最怕这位大人不说话,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冒犯到了,心里直打鼓。
良久,姜九怀慢慢地道:“过命的交情,非旁人可比……你们何时竟这样好了?”
肯听解释就好办了。元墨忙道:“这些日子家里的生意多亏了卫兄照顾,我一路南下,吃的用的都是卫兄的,卫兄还答应我,等到了扬州,他还会帮我物色一名花魁——”
说到这里,元墨猛然发觉不对觉,但想止口已经晚了,“花魁”两个字,悠悠荡荡飘到空气里。
倚榻而坐的姜九怀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却定在了元墨的脸上,元墨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骤然冷下来。
元墨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双腿一软,扑通就跪下来。
姜九怀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她一面悔青了肠子,一面开始盘算,朝南的那面窗子好像没关,如果直接跳下去也许能逃命……呃不,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家主大人的夺命暗器。
只要家主大人一抬手,她的身上就会多出一个昂贵的血洞……
就在她脑门直冒冷汗的时候,清冷香气袭近,姜九怀弯下腰,两根手指捏住元墨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看到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逆着明珠的光,他微微眯起眼。
“真是感人的友情。”他一字一字地道。
这个瞬间,元墨觉得自己死定了。
但是没有,姜九怀随即便松开了手,唤白一进来,命他去救人。
小七走来,小声问道:“主子,夜深了,是不是给元坊主准备一间客房?”
小七从第一天被派到家主面前起,平公公就么复交待一句话:“主子没说话,你千万别开口,就当自己是哑巴。”
这是小七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意,因为这位元坊主看起来深得家主大人的宠爱,这个提议想必能被家主大人认为“善体上意”。
结果,家主大人回过头了,冷冷地:“不必,你退下,元坊主在这里值夜。”
元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她目睹了伟大家主扮作花魁的一切屈辱时刻,又不知死活旧事重提,家主大人居然没有杀她灭口。
元墨感激涕零:“呜呜,大人你真的太好了……小人这就好好给您守夜!随叫随到,哪怕一只蚊子都不会让它飞进来!”
然后就伶伶俐俐地走到门边,捡起小七的毯子。
毯子不大,也挺薄,靠着板壁又很硬,好在地毯深厚柔软,比棉褥子还蓬松,元墨折腾了半夜,几乎是一靠上去就睡着了。
不单睡着,很快便从坐姿调整为舒适的睡姿,一会儿弓得像只虾米,一会儿摊得像条死鱼。
她每换一下,躺在床上姜九怀就醒一次。
家主大人的屋子里很少留人,就是因为他的睡眠特别浅,一丝丝动静都会醒来,所以被派来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别说乱动弹,就是透气都不敢大声。
而元墨不单翻来覆去,还说起梦话来。
“卫兄放心,全交给我——”
在梦里,元墨武功盖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把水贼们揍得哇哇喊娘,黑蜈蚣直接跪地求饶,跑着她的大腿喊“爷爷饶命”!
“呵呵……哈哈……卫兄,看到我多厉害了吧……”
然而就在她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时候,黑蜈蚣忽然用一条鞭子勒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勒得喘不过气,她呼吸困难,就像离水的鱼,一阵挣扎,猛地醒了过来。
一醒来差点被吓昏过去——一个人影蹲在自己面前,不能呼吸的感觉不是梦境,而是真的被扼住了咽喉。
姜九怀!
他终于反应过来要杀她灭口了吗?</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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