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小声转移话题:“今年士子云集,还有许多江南才俊,师父也许能挑到一个中意的弟子。”
即墨清雨目光挑剔,已经很多年没有招收新弟子。赵衍时常怀疑,师父老人家是看他们这些人已经看腻烦了,所以才经常斥骂他们不知上进。赵衍十分希望能来一个新的小师弟,分担一下他们的压力。
即墨清雨再度冷笑:“熙熙攘攘,皆为追名逐利,能有几个是专心学问的。”
赵衍便不敢再说话。
江蕴寻了一个阴凉处,铺上坐席,整衣坐下,静静打量场中情况。
第一场文章类比试即将开始,各国文人士子大多已经入场,只差太子府的人还没露面。今日没有比试的,则如他一般,坐在场下围观。
江蕴看到了卫筠,也看到了洛凤君。
只是洛凤君腕上缠着一圈纱带,并没有带那把从不离身的古琴,面容一如既往的孤高冷傲,仙鹤一般坐在独坐在一颗柳树下。
虽有树荫,日头依然很厉害,十方带了伞过来,撑在江蕴上方。江蕴说不用,请他坐下,问:“没有颜氏弟子,你们殿下打算如何获胜?”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十方道:“殿下还有陈军师,且已让陈军师招揽了一大批擅长六艺的人才。”
果然如此。
江蕴已经猜到,隋衡敢壮士断腕,借春日宴之机与颜氏决裂,将颜氏一军,是要组建属于自己的文官队伍。
陈麒曾是昔日江南第一文章高手,在隋都没有根基,想要仕途通达,只能依靠隋衡这个太子的提携,这是世间最理想的君臣关系。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失败,隋衡恐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颜氏的阴影,一旦成功,第三股文官力量将强势介入进隋国朝堂中,隋衡这个太子,将再不必受颜氏控制摆布。
这令江蕴感到隐忧。
因为这同时意味着,陈麒将真正进入隋国权利核心,成为隋衡最核心的肱股之臣,日后,可能会登堂拜相,走上权力巅峰。
陈麒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熟知江南情况,是一条毒蛇,不仅能蚕食颜氏,更能蚕食江南、江国的毒蛇。而且,此人还对他怀有莫名的敌意。如果日后隋衡登基,陈麒拜相,以两人的野心勃勃,必将用更刁钻更狠毒的手段对付江国。
十方以为小郎君在担忧殿下,笑着劝慰:“公子放心,殿下智珠在握,陈军师又是文章高手,强强联合,未必会输给颜氏。而且,我听说陈军师招揽的那批人才里,有很多专擅六艺其他门类的奇才,只要殿下能拿下一半项目头筹,便可获胜。”
江蕴没有说话。
随着礼官一声唱报,太子府众人终于在隋衡的率领下走了进来。
大约因为文试,隋衡今日未着武服,而是穿一袭墨色滚金边绣麒麟纹的束袖锦袍,红色里衬,乌发依旧以墨冠高高束起,整个人锋芒毕露,俊美张扬。
他身后,跟着以陈麒为首的,浩浩荡荡的文士队伍。
“今日群贤毕至,英才云集,就仰仗诸位给孤争脸了。”
他负袖而立,笑吟吟道。
众人拱手称是。
颜皇后坐在高台上,看得一阵心梗,当着隋帝的面,又发作不得,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
太子府的队伍里,的确没有一个颜氏子弟,传言得到证实,众人忍不住去打量另一位当事人,右相颜冰。
但颜冰依旧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看不出任何情绪震荡。
隋衡自到高台上落座,文士们依次去取牙牌入场。颜齐立在伞下,目光追随着那道墨色背影,良久,方收了回来。
“楚公子!”
江蕴出神的时候,被一道喜悦声音唤醒。
陈国国主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见到江蕴,如见亲人一般:“昨日就想和公子打招呼了,可惜人太多,没瞧见公子在哪里,公子一切可安好?”
陈国国主此前在陈都得了江蕴指点,一出苦肉计,将了陈麒一军,还保住了国主位,心中对江蕴感激不尽,觉得江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活菩萨。
而且江蕴温雅脾气好,从不像隋衡其他心腹一般看不起他,这让陈国国主笃定了一定要和江蕴建立持久友谊的决心。
大煞星的枕边人,无论何时帮他吹吹风都是好的。
江蕴起身,与他见礼。
陈国国主哪敢受,忙请江蕴一道坐下,道:“寡人这回过来,带了不少陈都特产,等回到行宫,寡人就让人给公子和殿下送去。”
江蕴问:“国主不用准备比赛么?”
陈国国主一摆手:“让他们自己比去吧,寡人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酸溜溜的,听着都头疼。”
十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而且,寡人一个下属国,风头太盛没有好处,保不齐哪天就被人暗害了。”
江蕴神色一动,问:“国主这是何意?春日宴都是正大光明的比拼,评审官也都是当世名士,怎会无端害人?”
“公子难道还不知晓?”
陈国国主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昨日夜里,那洛国世子洛凤君在返回行宫的途中被一名醉汉调戏,还被割伤了手腕。洛凤君是声名赫赫的乐公子,一双手何其珍贵,这么一出下来,明日比试还不知如何呢。虽说这洛凤君是有些姿色,可公子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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