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啦”字只被他发出了个很短的音,就忽然被拦腰截断了。
他俩昨天回来得晚,全寝室都已经睡了,除了室长蒙哥,没人知道昨儿寝室里多了一个人。
林瑾瑜有种被“捉奸在床”的迷之错觉,他连忙此地无银三百地收回被张信礼握着的手,若无其事地边起身下床边道:“来了来了,你赶紧洗你的去吧。”
王秀讪讪道:“哦。”说完抓着梯子下去了。
林瑾瑜把校服裤子套上,往下几步跳到地上,穿鞋,回头对张信礼道:“那什么……起了起了赶紧起了。”
张信礼从床上坐起来,盘腿看着他。
宿舍床实在狭窄,两人睡一晚上腰酸背痛,林瑾瑜光速拿毛巾洗脸刷牙,余光瞥见张信礼懒散地坐在原地锤了锤自己脖子,被子盖在腿上,不知为什么半天不见动弹。
他一向是被催的那个,这会儿倒反过来了,变成了他催张信礼,这感觉……有点新奇。
……
走读生是用不着下楼打卡的,张信礼跟着林瑾瑜和他的一众室友混了出去,跑完了操去上课。
他俩已经有段时间没一起上下学了,这儿会儿冷不防又勾肩搭背同时进教室早读,引得一群和林瑾瑜关系好的哥们调侃。
“鲸鱼,你俩又复合了?”林瑾瑜嘴欠属第二,许钊就属第一,他昨儿才稀里糊涂看了一场大戏,这会儿分外关心他发小。
“什么复合单合的,”林瑾瑜说:“肉麻。”
“你昨天吓死我了,”许钊道:“我差点以为你爸家庭暴力呢。”
林瑾瑜斜了他一眼,刚想让这家伙闭嘴别提了,还没开口,张信礼便在身后问:“他昨天怎么了?”
那叠亟待盖章的转学材料还被他攥在手里,卷得有些皱了。
许钊说:“昨天……”
“没什么事儿,”林瑾瑜打断他,说:“就心情不好,现在没事了。”
没事个鬼,现在他的心情依然糟糕极了,如今已到了十月底,再过两周节目就要送校上,再两个两周到汇演,而再两个两周过去后,张信礼就该离开了。
“早说啊,”许钊一脸义愤:“早知道你心情不好,咱就出去玩呗,去吃点好吃的,不去练琴就是了,还弄得你那么不高兴,林烨抱你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以为什么大事……昨儿你不会哭了吧?”
他声儿很大,带着一股好似梁山好汉一般的兄弟豪气,林瑾瑜当时确实很难过,眼泪憋都憋不住,可这事儿被同学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他随手抄起一本书揍了许钊一下,道:“小点声儿,你别说这个行吗!”
“哎呀不说就不说……好像不说就没发生过似的。”
林瑾瑜的重点集中在“让别人知道他哭了是不是特没面子”上,张信礼的侧重点则好像和他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他先问:“你哭了?”然后又说:“他抱你?”
……
这俩问句哪一个都不好回答,林瑾瑜“……”了片刻,道:“唉,就……最近成绩不好,烦,林烨顺手就……”
事实上那时候他和张信礼一个在宿舍楼下,一个在操场,都在为同一件事情难过,可他不能让张信礼知道他早就知道张信礼要转学这回事,因为他没有理由比他本人还先知道。
张信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语嬉,挣里个无比单调的“哦”字,回自己座位了。
林瑾瑜觉得头大,许钊拿手肘戳戳他,道:“那什么,林烨昨天回去之后发了个新的谱子,你看了没啊?”
林瑾瑜昨天晚上光顾着和张信礼睡觉去了,压根没碰他那平时十分钟都离不开的手机,这会儿一脸茫然道:“什么?”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到处是班干部收作业的吆喝声,许钊四下看了看,见都是他的哥们,没那种爱打小报告的注意他们,便把手伸到桌肚下,鬼鬼祟祟解锁、点开图片,拿给林瑾瑜看。
林瑾瑜猫腰偷偷看,昨天半夜十二点,林烨在那个为了练琴组建起来的临时小群里发了个新的谱子,说是优化过的终极版,嘱咐他们最好按这个排。
五线谱上一行行音符好似电线杆上的鸟儿,林瑾瑜一节一节看过去,发现改动也不是很多,近二分之一完全没动,只在某几段……以及他原本独奏的那一段加了钢琴进去。
“有没有搞错?”林瑾瑜原本以为就些细节部分修修改改,没想到这直接加了一个声部啊!
他说:“疯了吧,我们去哪儿找钢琴啊!”
“我也说啊,”许钊划上面的消息给他看:“但是人家说最好去找一个。”
林瑾瑜看上面的消息,林烨河马蓝的气泡这会儿在他眼里显得特别欠揍:加了个钢伴进去,别的改动不大,你们最好是再拉一个钢琴进来,尤其是林瑾瑜那一段,很需要钢伴。
他在群里道:那个原版就是协奏曲,这个不用我说吧,你又没有帕格尼尼的水平,单小提琴拉这个多少还是有点单调,缺了点什么似的。
这句话林瑾瑜都听到耳朵起茧了,“缺点什么”、“差点意思”、“没那个味儿”,堪称“林烨大师”三法宝。
……虽然很多时候他确实是对的。
好不容易才迈过那道坎的,现在居然又要改,林瑾瑜瞬间觉得自己萎靡不堪,他有气无力道:“上哪儿找钢伴去啊,咱们班有学钢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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