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不必说了,林瑾瑜看到材料的那一刻,什么就都明白了。
尽管林瑾瑜早就已经知道了,可心里还是蓦然刺痛了一下……他爸爸有一万种正当理由让张信礼重新转学回去。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地铁、公交早都停了,张信礼拜托别人送他来的可能性不大,只可能是搭地铁来的……天知道他到底在楼下台阶上坐了多久。
张信礼道:“松开,我回去了。”
林瑾瑜没松,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张信礼眉头紧蹙,转过脸看他,林瑾瑜望着他,说:“……别走。”
这种有点小言的台词让张信礼有些意外,林瑾瑜在言语上一贯张牙舞爪,认个错都别别扭扭的,从没见过他这么……乖觉。
林瑾瑜拽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别走……好么。”
张信礼不动了。
林瑾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牵着他开门上楼又回寝室的,大概是太想念了,想念又难过,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和张信礼一起躺在了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蚊帐雪白而干净,宿舍那种单人床逼仄不堪,张信礼从爬楼开始就没再说一句话,这会儿面朝墙,背对着他躺着,那摞等待盖章的转学材料被压在枕头下,像一块炭火。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再这样盖着同一张被子入睡了。
林瑾瑜仰面躺了一会儿,转身面朝着张信礼,张信礼没动,但林瑾瑜知道他没睡着。
他看着张信礼露在外面的一只手,那只手无意识地捏成拳头,手臂上的刀疤清晰可见。
“我就是去练琴了,”林瑾瑜也不管他想不想听,用只有张信礼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喜欢林烨,只是想在汇演那天拉给你听。”
那边沉默着,过了许久,张信礼才说:“嗯。”
林瑾瑜轻轻靠过去,慢慢把额头抵在他背上,抓着张信礼后背的衣服,忽然轻声问:“哥,你能……抱我一下吗。”
那与其说是个征求同意的问句,不如说是个有点卑微的恳求……张信礼静了片刻,然后真的转过身来,伸出臂膀从他背后穿过,抱住了他。
林瑾瑜被他抱着,同样伸手抱着他脖子,张信礼闭着眼,脸贴在他脖颈间,林瑾瑜可以感觉到他在微微地颤抖。
“我要回去了……”他听见张信礼喃喃地说:“重新开始,不会再回来了。”
上海与四川的高考制度有诸多不同,林瑾瑜对此不甚清楚,张信礼却非常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从来没学过的课要重新开始、数学英语题型的大变样、体考项目和分值的变化……那意味着太多太多。
但他们无力反抗,林瑾瑜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着他。
他摸着张信礼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张信礼安慰他时一样。
“会好的,”林瑾瑜说:“都会……过去的。”
话语也许苍白无力,可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年纪,诺言是他们唯一能给彼此的。
他道:“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第140章 神秘钢伴
这一晚睡得十分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林瑾瑜能感觉到张信礼一直抱着他,即便睡着了也没有松开。
六点的闹铃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天刚刚发白,室友们发出不耐烦的翻身声,林瑾瑜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背后枕着个什么东西,腰上也压得慌。
附中早上是要跑操的,蚊帐外陆续传来其他室友坐起来伸懒腰以及踩梯子下床的声音,昨夜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林瑾瑜睁开眼睛清醒了会儿,想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张信礼一只胳膊横在他腰间,就像一根树干子卡着他,让他没法起身。
之前数百个相处的日日夜夜里,张信礼没有一天起得比林瑾瑜晚过,每天早晨,当林瑾瑜还在睡懒觉,与周公幽会的时候,他要么在做早饭,要么在写英语,要么已经出门打工了。
可今天,当林瑾瑜已经醒来,预备起床穿衣服,出去跑操的时候,张信礼仍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而平缓,发顶轻轻贴着林瑾瑜的下巴,显然还没醒。
这是他第一次醒得比林瑾瑜晚。
林瑾瑜枕着他另一只胳膊,张信礼浓而硬的发茬时不时轻轻从他下巴上搔过。
那是个带寻求保护意味的拥抱姿势,像是在他怀里寻找某种安慰或者庇护。林瑾瑜有些惊讶,他慢慢收回自己搭在他身上的手,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张信礼依然没醒,只是因为失去了他的怀抱而在梦里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林瑾瑜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几乎想俯下身去吻他。
他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张信礼的脸,说:“起来,该上课了。”
张信礼慢慢睁开眼睛,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眯着眼看着林瑾瑜,发出一声含混的嗯声。
林瑾瑜苦中作乐觉得有点好玩,于是凑过去,抓住这个机会,再次老父亲般拍了拍他的脸:“乖,起床了。”
张信礼下意识捉住了他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眯了眯眼,不仅什么也没说,而且也没反击。
他俩被子下的腿蹭在一起,亲密而舒适。
这种短暂地亲密没有维持很久,王秀见林瑾瑜半天没下床,爬上来撩开他蚊帐,催道:“鲸鱼,怎么还不起床,迟到扣分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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