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一笑:“剁猪肉没问题,剁别的也没问题。”
十分温和的表情,偏偏这唇角一弯,莫名泄露出了浓浓的恶意。
刘师傅讪讪地笑了一声。
不过刚才抬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屋子里的电子设备看上去价格不菲,但其他的东西却极其简陋,例如室内的光源就是一个小灯泡,用几根接线粗暴地接在电线上——这种结构刘师傅只在那种几平方的蜗居出租房里见过。
一般用这种灯具的,都是舍不得叫电工上门的。他之前去的那家,已经忍受了大半年的夜间无光环境了,就是想要节省点电费。
青年似乎是嫌光芒太刺眼,灯泡外头还加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简易灯罩,是一张快递行业常见的泡棉纸。
白色的棉纸在空中轻飘飘地悬挂着,活像是个吊死的晴天娃娃,风一吹,还自顾自地转起了圈。
整个房间传递出来的氛围诡异又恐怖,刘师傅一时间心生敬佩,在这样的屋子呆久了,怕是没病都要折腾得疑神疑鬼了,而这青年竟然气定神闲,仿佛还有常住在此的意思……
这小伙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
刘师傅一边装着水管,一边悄悄地打量着这位雇主,嘴里也没闲着:“你说话倒是没啥口音啊,普通话挺标准的哈……外地人吗?”
青年倒不是很难相处,和气道:“我是馥海人。”
“……哦。”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的氛围。
青年看着年纪不大,大学生的模样,但身上萦绕着很重的病气,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雪白,打一眼上去近似不见天日的地底生物。
他似乎对维修很有兴趣,刘师傅忙活的时候,他一直饶有兴致地旁观。他的眼睛这会儿显得奕奕有神,柔化了他其他五官如深海一般的冰冷和潮气,也让他的气质变得亲近起来。
刘师傅琢磨着,这小娃难道是辍学了?五月份应该是娃娃上学的日子吧?
“我已经毕业了,毕业证书要六月才能拿到。但家里催得着急,我就先搬出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
刘师傅手中的锤子蓦地停住了。
他咽了口唾沫:“……那个,小兄弟,我刚才好像没说话?”
“这个问题之前帮我搬行李的人已经问过了。”青年淡定道,“看您好像很好奇,我就顺便解释一下。”
原来是这样。
刘师傅长舒一口气,他还以为这小兄弟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说读心之类的……
“没什么特异功能,也不会读心,您放心。”
刘师傅:“……?”
哈??
*
说话间,青年已经往洞里填好了速干水泥。
铁链防盗,这未免也太硬核了。
刘师傅顺口问道:“你是出来找工作的吧?怎么不租个房子呢?”
“没钱。”
“你有钱装那么厚的防盗门,没钱租房子?”
青年诧异地扬了下眉:“这是之前就有的,我就买了个铁链子来锁电脑。这门也没法关。”
刘师傅回到门口,推拉了一下才发现,这门没法上锁。
怪不得刚才他一拉就开了,他还以为是雇主故意没锁的,感情这门就是个摆设。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隐约感觉到,这地方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仿佛……他以前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但他确信,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栋大楼。
青年人倒是十分和蔼可亲,让他全然忘记了第一印象的恐惧。他按青年的要求,在隔壁加装了热水器,改成了简陋的淋浴室。
总的来说,刘师傅还是挺喜欢这个雇主的,屁事少,要求明确,对审美毫无要求。
有的客户会要求走线有美感,但青年就一个要求——
“能用就好。”
刘师傅咔咔一阵打着钉子,震得毛坯墙扑簌簌地掉灰。这个小房间跟隔壁完全相反,丝毫没有装修的痕迹,入眼处只有一阵粗糙的灰,像是外头朦胧阴沉的天空。
“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了,谢谢。”
如果所有的雇主都能这么好搞(糊)定(弄)就好了,他心想。
弄完了这舒心的一单,刘师傅提着工具箱走了出去,但始终感觉有些疑惑。
他对这个房间的熟悉感,到底是源于什么呢?
就在踏出大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路过了报亭。他已经很久不看这种实体杂志了,但商家却很有策略,将最震撼眼球的标题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让他一眼就看到了。
【三死五伤,警察缴获十年来商茨市最大毒品量!交易房间断肢横飞,墙壁血流成河】
虽然标题写得腥风血雨,但抓捕过程倒并不凶险,警察赶到场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活像是醉倒的野猪。
至于三死五伤,是因为这群吸毒吸多了的年轻人产生了幻觉,互相砍杀出来的。
因着无聊,刘师傅把这篇报道看完了。报道里虽然贴的是黑白照片,但那特殊的吸音材料和魔幻风格的装修仍然让刘师傅印象深刻。
没错,就是那种特殊的有凸出棱角的材料。
只是,当时报道并没有写出详细的地址,倒是交代了因着出色的隔音效果,再加上这一带荒楼众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毒窝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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