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一惊,立刻侧身躲了过去,语气有些僵硬,“此处宅院我的确喜欢,多谢陛下费心,只是国夫人的封号还是罢了,不日我将离开京城。”
他的这一举动,让季初的心里起了波澜,莫非因为她呈上玉玺的行为,让他误会了?
“你要去哪里?潞州城?”聂衡之的脸色难看下来,心中一丝隐秘的欢喜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第三次了,第三次她说要离开平京。
他本以为那日她给了他玉玺,她那样怜爱和愧疚的目光看他,是得知了上辈子他的死,已经不再有芥蒂要接受他了……
他怀着欣喜收拾掉所有的阻碍,又特意将昔日的太傅府恢复到原样来见她,结果,还是现在不冷不热的态度!
焦躁不安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聂衡之狠狠地闭了闭眼,而后不顾季初的闪躲坚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些时日了,他任由她嫁与旁人,任由她心中念着阴魂不散的沈听松!只有在她身上,他用尽了一生的退步。
而今,所有的阻碍都不再留存与他们之间,季太傅的仇报了,所有的幕后推手也已经死绝了,她想要什么他也能给她了,为何她就不能留一点机会给他?
然而,到了今日,聂衡之已经能成功压制下鼓动的暴戾,他学会了等待,学会了忍耐。
人已经在他眼前,他只要足够的小心谨慎,一定有将沈听松从她心里拔除的那一天。
“不必多心,我并非要限制你的行为,只是要带你看一处地方。看罢这地方,你是走是留都随你。”聂衡之的呼吸轻了许多,语气也尽量的平淡下来,仿佛他从头到尾真的没有在希望着什么罢了。
闻言,季初提起的心略略放下了些,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是她自己想多了吧,聂衡之既做了皇帝,日后要什么没有,怎么会执着过一个另嫁他人的女子。
而且,这次回京她与他的几次接触,他的态度也颇为冷淡…只是,他会给自己看什么呢?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她如此一想倒是将拉着自己的手掌给忘了。
聂衡之带着季初来到了季太傅曾经的书房。
书房与上一次季初进来时空空荡荡地不同,这里摆满了东西,书籍古玩名画……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变动,和季父生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恍惚间,季初似乎看到了父亲和她笑谈教诲她的那些岁月。
“你出阁前,父……太傅曾经在此处对我说,他的女儿若不是困与性别,将来的成就定不亚于他。”
“太傅的文章里面承载了他毕生的期望,对黎民天下,对朝堂政野,可惜他根基浅薄又遭先皇猜疑,所完成者十不足一。”
“你有沈听松留下的人脉势力,又曾经受过太傅的教导,季初,上辈子你我都死在那样的乱境中。如今重来一世,你真的愿意籍籍无名待在一处守着沈听松的坟墓,从此平平淡淡余生吗?”
第九十一章
也许是当日聂衡之的语气太过于平和, 悠悠的语调充满了诱惑,也许是书房里面隐约显出了昔日父亲在世时的光景,鬼使神差地, 季初糊里糊涂地留下了, 成为了新朝的晋国夫人。
聂衡之登基后便追封了季尚书为太傅,天下文官之首,曾经的礼部尚书府邸变成了太傅府, 如今, 季初搬到了这里来住, 又成了晋国夫人府。
固然, 这在风波刚定的平京城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有人在不屑一顾,有人在蠢蠢欲动,也有人在默默地观望。
但毫无例外地, 谁都想知道, 这个身份复杂又独一无二的国夫人会给如今的局势如今的他们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即便没有新帝那特殊的注目,她背后慢慢浮现出的关系网也令人骇然。传言那块象征着天命阻挡了大部分骂名的玉玺是她献出来的;传言前朝那命运多桀的遗嗣留下了一股兵力给她;传言新帝的心腹重臣施大指挥使曾受过她巨大的恩惠……
新帝至今无妻无妾, 亲族女眷寥寥, 隐隐约约,这女子竟然快要成了这平京城乃至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
如此一般权衡,怎么能不让人侧目?
然而与身上凝聚的众多目光相反,起初, 国夫人府是十分安静的, 季初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低调的仿佛一个透明人。
如此这般接近月余, 新帝临朝, 百废待兴, 一项一项的政策下达下去, 凝聚在季初身上的目光才算移开。
是了,就算这女子曾经是陛下的妻子,有一个清名在外的父亲,她到底是一个女子,不过是沾了前朝那位遗嗣的恩泽,手下有些可用的人,在平京城又能掀起什么大波浪。
***
四月初,春暖花开的日子,与京兆府临街而对的一处废弃官宅悄悄地开了门,几个皂衣小吏合力抬出了一张匾额,悬挂在了大门的最上方。
匾额上龙飞色舞写着三个大字,济民司。
与此同时,一张张告示被分别粘贴在官衙的墙壁上,显眼至极的字体让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万民历殇,今天下初定,朕哀民艰,妇幼尤甚……特设济民司……”
待识得字的人将告示上的内容一一细说,人群中瞬时喧闹不停,这济民司竟然是专为了庇护妇幼设的!破天荒的头一遭怎么能不让人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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