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心说道:“《蛊经》之中记载过一种名为佛成蛊的蛊虫,这类蛊为子母蛊,母虫由下蛊之人操控,将子虫放入目标者的膳食或香囊、软枕之类的接触物中,子虫便会爬进人的血肉之中到处游走,以人的血肉为食,精气神为养料,这就是为什么惠庄皇后在上般若寺之后身体便似抽干了气血,一点点地萎靡下去,因为她们将子虫放进了惠庄皇后在寺中所求的平安符内。”
傅臻极力控制着情绪,沉声道:“你说的遗传,又是怎么回事?”
玄心道:“崔夫人和贵妃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皇后竟还是忍痛到最后一刻,将孩子生了下来。”
傅臻眸中泛着透骨的冷意,“母后身上的蛊虫,转嫁在了朕的身上?”
玄心微微讶异地望着他,毕竟傅臻才一生下来,惠庄皇后就已经薨逝了。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在外人面前称她一声母后,对外只称惠庄皇后。
这是玄心第一次听到“母后”一词从傅臻口中说出来。
玄心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眸光亦有淡淡晶亮:“你先前同我说过,颅内有万虫啃噬的痛感,其实就是子虫在发力。”
傅臻眉头蹙紧:“那为何母后当年阳寿散尽,可朕却能活下来?”
玄心道:“一开始我也疑惑,后来是宜姝告诉我,宝珠的女儿那时因年老体迈,加之操控蛊虫忧思过度,已经大限将至。子虫需要母虫催动才能活跃,母虫奄奄一息,子虫便也有气无力。而她若一死,便无人可操控母虫。崔夫人的计划自不能功亏一篑。唯有一策,便是将母虫也移交给旁人喂养。子虫可以转嫁,母虫自然也可以转手。养蛊人需日日焚香念佛,虔诚祷告,否则母虫很快就会死亡,接手之人没有养蛊人特殊的能力,操控的子虫自然就没有先前那般强硬霸道,可也不容小觑。”
玄心抬眸望向傅臻,摊手道:“如你所见,为什么你能活到今日,但头疾却一直没有好转,正是因为母虫至今还在一处好生安养着,日日催动子虫在你体内活动。至于这母虫移交给了谁,连宜姝也不知道,恐怕只能去问太后了。”
傅臻面容冷凝,低咳两声道:“先解箭毒,蛊虫的账容后再算。”
玄心蹙起眉,立刻道:“不行!这箭毒我虽有办法解,但如今你身上的蛊毒与箭毒两相对峙,哪一样先解开,另一毒便会疯狂滋长。就如现在若是先解蛊毒,你身上的箭毒会让你当场毒发身亡,而先解开箭毒,蛊毒对你的伤害也不会比这好多少。说到底你还要感谢这一箭,否则你可能都撑不到今日,就会死在蛊毒的攻击之下。”
阮阮在一旁听得寒毛直竖,本以为陛下的毒就快要好了,却没想到竟还是这般严重,甚至危及生命。
她顿时慌了神,赶忙道:“陛下,你听大师的话吧,等找到母虫的时候一起解,是不是就会减少很多痛苦了?”
傅臻仍然坚持对玄心道:“无妨,头疾并非时时都会发作,先解箭毒。”
玄心几乎是咬牙切齿:“都查到这个份儿上,还怕找不到线索吗?你耐心些,再等几日。”
傅臻垂眸哂笑了声,“不瞒你说,若是再等几日,这箭毒怕是真能提前要了命。”
玄心微微一惊,将他衣襟敞开往里看了一眼,果然那乌色越来越深,甚至已经蔓延到腰腹之下,上身大片都是乌青。
傅臻也是方才想明白,阮阮能够缓解他身上的头疾,便是她身上的佛香对蛊虫有一定程度的安抚作用,而毒蛊一旦得到缓解,箭毒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来他这两日伤口处疼痛异于往常,也是这个原因。
阮阮看到他身上剧毒蔓延,呼吸一紧,整张脸登时煞白。
那种深深的无措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第61章 晋江正版独发 奴才希望,您能多陪陪他……
阮阮被赶了出来。
陛下又变成了那个冷戾无情的陛下,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让她滚出去。
阮阮知道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残忍的真相,她不怪陛下, 她想陪在陛下身边,可傅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疗毒的同时, 陛下也需要静一段时间吧。
阮阮不敢走远, 好像离开这座宫殿就像离开了陛下。
尽管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来,可阮阮甚至觉得连风里微微震动的窗棂、连檐角摇晃的宫灯都在疼痛。
冬日寒风凛冽, 像锐利的刀刃在人身上碾磨。
阮阮心力交瘁地蹲在窗下,双手抱着肩膀, 将头埋在衣袖里,浑身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笼罩着。
棠枝和松凉见她独自一人蹲在廊庑下,匆匆走过来, “美人这是怎么了?”
泪水从两颊滚落下来,阮阮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
棠枝皱紧了眉头, 往殿内瞧一眼, 抚着她肩背道:“美人,咱们先去耳房避避风, 廊下多冷啊,别冻着了。”
阮阮什么都听不进去, 脑海中全都是陛下的样子。
那么好的陛下, 她惦记了这么多年的恩人, 从出生就开始了这一生的煎熬。
什么克母传言, 什么天生暴戾,什么慈祥的太后,通通都是假的!
陛下的母亲死在奸人手里, 陛下的头疾也是受奸人所害,他深入骨髓血肉的每一寸痛楚,他这一生所有的悲剧都是那害人的毒蛊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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