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法子,虽说复杂了些,但对于他们这样周边无甚可做靠山依凭的乡绅地主的穷乡僻壤来说,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们买下周边那么多的田地,想必也不会只托付于王氏一家,却不知还有多少人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断送了这起子“乡霸王”手里……
清黛越想越气闷,想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也越发的坚定。
可这时蹲在她面前的沈猎却望着她说:“所有人都知道问题出在这些人身上,而我们此行的根本目的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对么?”
“对…但是……”清黛本欲再辩,脑袋中却又冷不丁灵光一闪,嗡地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说……”
沈猎的眸子静如秋水,口吻坚定:“锦衣卫手握监审刑狱之权,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属皇权,即便贾彪等人现已是良籍,我执掌整个锦衣卫,难道还不够将他们下狱候审,先斩后奏么?”
是啊,贾彪等人盘踞此处多年,奸诈奸猾如斯,既能侵占他人田产,又有胆量买通杀手伏击他们,定然是早就将所有退路都算计好了的。
若是非要将案情查得一清二楚再做决断的话,反而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隙。何况宋祈那一头也急着要把清田令实施下去,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跟他们耗。
与其和他们陷入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纠缠,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棒子打死这群妖魔鬼怪!
只不过,“这样一来,朝中必然会有人要参你滥用职权、滥杀无辜,到时又该如何?”
“自古坐上这个位子的人里,有真正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为世人褒赞传颂的么?”
四目相对之下,沈猎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坦然与磊落,通透而又宁静。
清黛被他盯得一阵发愣,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的宿命和结局,早已了如指掌,可无论前世今生,无论她在与不在,她依旧还是选择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她心里不住发紧,那一场经年的噩梦仍旧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猎察觉到她的失神,却又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能选择暂时不去打扰,低头附下身,想要帮她揉一揉冻僵的脚。
清黛一向是怕痒的,他的手一触到她的脚背,她就立时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往边上闪了一下。
沈猎身心一顿,不解地抬眸看她。
她也一脸诧异:“今日你是怎么了,好像对我的脚极有兴趣似的?”
他有些沮丧地垂手,闷声嘟囔,“自己妻子的脚我都碰不得了。”
那两个郑重其事的字眼坠入清黛的心底,一圈一圈地荡起涟漪。
无意间,倒叫她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有些怕痒。”
说着,她还笑盈盈地翘了翘自己的几根玉粉莹润的脚趾,悠然地示意他快点继续。
沈猎佯作不闻,非要她翘起脚扯着他的衣角撒上一顿娇,才“不情不愿”地重新伸出了手。
两个人胡闹一场,滚进被子里的时候已接近天明,晗光乍现之际,清黛却埋在他怀里睡得极沉,靠在他胸前的手哪怕是在梦中,也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一如他所言一般,她已是他的妻子,即便他已不畏生死,她也当尽其所能,护着他、抓着他,与他一起活好好下去。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第188章
翌日早晨, 两个将近日出才睡下的人非常罕见地一起赖了床。
但很不幸的是,打天一亮,他们的屋子外边就隐隐约约出现了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 声响也越来越繁杂,最后简直就像是过年赶集一般炸开了锅,直吵得他们的脑仁嗡嗡的疼。
挣扎了半天, 沈猎才阴沉着脸色从被子里爬起来,不想一拉开门,就见到李家村的老村长领着全村上下所有人口, 诚惶诚恐地拜在他脚边。
沈猎的眼尾微乎其微地抽了抽,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 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里屋的清黛听见动静,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好似做了一场惊人的噩梦。
如此, 他们的身份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像李铁牛这样曾经与沈猎多少有些龃龉的人得知真相时, 是怎一个惊骇畏惧清黛和沈猎倒没有亲眼瞧见,只是当天下午他们从老村长家看完王娟儿回来, 就发现他们那间破屋的屋顶不知何时已经让人补得严丝合缝, 本来歪歪扭扭的篱笆也被重新扶起来,紧紧扎根于地。
虽已不见了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但整个屋子能在半天之内翻新修整的地方也都没有落下, 就连院子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沈猎和清黛一时啼笑皆非。
不过, 人家既然不曾留下来邀功, 他们也能明晰人家的心意, 自不会再故作客套地跑去千恩万谢, 就这样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继续相安无事地在村子里住了几日。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这几日里,清黛的生活过得极为平静安逸,晨起喂喂鸡鸭,和村里的妇人谈笑几句,跟她们学着纺纱织布。
午时回到家时,沈猎已经做好了午饭,吃过饭一道小憩一阵,睁开眼便是午后,两个人闲来无事,还一道去过李嬷嬷和冷师傅的坟前,给二老上了香、供了祭,也算是了却了沈猎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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