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猎被她的“大言不惭”逗笑了,越发紧密地搂着她,“嗯,还好有你。”
“……不过啊,我觉着吧,嗯…这个沈家…咱们日后可能还是要回去的。”清黛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试探着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
沈猎听完果然僵了僵,抽开身不解地蹙眉看向她。
于是她连忙赶在他发问以前,与他解释,“我出嫁以前,家里人曾讨论过,以沈侯爷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至多不过三五年的寿数了。而你确是武宁侯府长房一脉唯一的后嗣,况且还是嫡出,若沈家宗族耆老脑子没坏掉的话,待沈侯爷百年以后,定然还是希望由你回去承袭爵位的。”
如若不然,之后等待沈家的不是降爵,便是被朝廷以没有直系嫡子承袭爵位直接虢了去也不无可能。
她说到这里,瞧着沈猎也未出声反驳,便猜到自己说的八成都对,这才敢继续往下道:“圣上如今重用你,又赐婚于你我,想必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好让你在袭爵以后,顺理成章地从我阿爹手中接过沈氏一系屯于北疆的数万万兵马,以保证这一系的兵权不落入他人之手。”
沈猎却听得更加疑惑,“这些,全是你家里人讨论出来的?”
清黛哑了一瞬,终是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地点了个头。
沈猎也没再深疑下去,而是垂下眼睑,“不错,圣上和你父亲几年前就是这么打算的,待京中局势稳定了,不管沈光耀死没死,你我的姓名都会重回沈氏族谱,而我也定会接替你父亲北上戍边。不过这些事情,也是我从孟家出来以后,圣上才告诉我的。”
从他的神情里,清黛或多或少也读出了点什么来,不由抚上他扶在膝盖上的手,弯腰下去寻找他视线的落点,“所以……你在在意什么呢?是觉得你骗了我?原以为嫁给你就能留在京中养尊处优,享尽荣华,结果没多久就要随你去苦寒贫瘠的北地吃苦?”
“你也可以选择不随我去,虽说你也不喜欢京城,但总比北边好些。”沈猎有些慌。
清黛失笑不已。
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
“你是我夫君,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了。还是说是你想甩开我,自己逍遥快活去?”
沈猎连连摇头。
她笑得更高兴了,主动朝他歪了过去,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又说,“不过便是要去北地,我也还是想等沈侯爷驾鹤西归之后再去。毕竟到时候你就是新一任武宁侯,而我便是侯夫人,如此不管去到哪里,便谁都不敢轻易与我为难了。”
沈猎被她这番言论惊得瞠目结舌,低头看了她好几眼,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佯怒问:“你真这么想?”
却被她反将一军,“没错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自私自利还不孝不悌的坏女人,怎么样,后悔娶我了吧?”
沈猎笑了,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奈的纵容,正要说话,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外的护卫也随即来报,“大人,夫人,咱们到了。”
清黛闻言,冷不丁就按住沈猎没让他应声,而后急急地把自己手里的步摇塞进他掌心,指着她的鬓边小声催促道:“快快!替我簪上簪上!”
沈猎哪是替女人簪花的料,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弄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帮她把不要扶稳。
待外头的护卫前来拉开车门,却又只见他二人满脸淡然、不苟言笑地正襟危坐其中。
这一路的言笑晏晏,仿佛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与外人知。
第158章
马车停在西华门下, 清黛在沈猎的搀扶下顶着她那一脑袋的规矩体统缓缓走了下来。
乾清宫的小太监早便在门前候着了,一见他们便上前弓身恭贺,“给大人、夫人道喜, 今日不必朝会, 皇上这会儿正在太宁寿宫中陪着太后娘娘用早膳,太后娘娘知道您二位今日要入宫谢恩,也想见见二位呢。”
闻言, 沈猎和清黛狐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都有些警惕。
好在是清黛,心中纵有千万杂思, 面上却都能报以滴水不漏的得体笑容,“那就烦请公公带路吧。”
说着, 还不忘让跟随一旁的明珠悄悄塞了一个红包过去。
小太监却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沈猎,方吞吞吐吐地说, “还有就是……眼下沈侯夫人和沈大奶奶…也在太后宫中。”
话音未落, 清黛便感觉到沈猎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很明显地僵了僵。
她忙偏头看他,果见那张方才还古井无波的俊脸立时就露了寒意, 眉心乍紧, 眼神森然冷厉,吓得小太监赶紧低下了头。
可他们人都已经入了宫禁, 再想回头, 免不了要被治一个藐视天家的罪名,岂不是正中某些人下怀?
清黛于是轻轻捏了捏沈猎的手, 似是想要提醒他顾全大局, 莫要逞性妄为。
还好她的劝沈猎一向最是受用, 虽心底仍是改不了抵触, 但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那小太监等了半天不见沈猎动怒,这才敢接下明珠塞来的红包,转身拂尘一挥,走在前头给他们开路。
西华门至宁寿宫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越往内宫走,两边的宫人就越多,这也意味着盯着他们的眼睛就越多。
一个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被人拿捏过去大做文章。
清黛片刻不敢放松,不动声色地抽开了被沈猎牵着的手,恭顺地慢了他两步,循规蹈矩地跟在他身后,活脱脱一个中原人最喜闻乐见的老实巴交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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