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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妈妈碎碎地念叨着:“可此事若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难听的歹话来,我瞧着姑娘和姑爷不是挺好的么, 怎的偏偏在这事儿上耽搁了?”
    清黛听得头大,趴在浴桶边上闭着眼汗颜道, “只要近处的人不多嘴,谁没事总盯着别人家自己屋里的事多嘴饶舌?又不是无知的市井村妇。妈妈也被太操心了,只消替我们管好底下人的舌头, 其他的事我心里有数的。”
    陈妈妈由此也再无话可说, 安心服侍着她梳洗清爽,再不言它。
    因着赐婚的关系, 礼成以后第二天沈猎和清黛便得先去入宫向宋祈谢恩。
    清黛的衣着打扮自是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庄重严谨, 一件正红八宝蝙蝠织金纹的大袖礼服,下着一围同色缠枝牡丹膝襕凤尾裙;挽起的妇人发髻上戴的是五瓣莲花嵌宝分心钗, 鬓边又簪了支挂珠结的金凤步摇, 随着她轻缓盈柔的步调款款摇曳,好看归好看, 就是苦了她的脖子和肩膀, 若想步摇不乱晃乱甩, 就只能一直板板正正地端着肩颈, 片刻也松懈不得。
    她从屋里出来时沈猎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他们男子倒是轻省,一身大红圆领袍,腰系一条嵌了几块羊脂玉牌的暗金腰带,两只宽大的袖子用同色护腕束起,冠发于顶,足蹬朝靴,尤显得人挺拔如松,鹤势螂形。
    清黛从前甚少见他这般规规矩矩地束发,看着他高大劲瘦的身影,不觉有些恍惚。
    他回眸看见作妇人打扮的清黛,竟也情不自禁地愣了愣,好半天才伸出手。
    “走吧?”
    “走吧。”
    清黛回握住他。
    那个扎着马尾挎着绣春刀的少年和那个留着额发戴着铃铛镯的少女,曾于织女庙下遥遥相别,于耶里雪山中生死相依,终是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彼此身边,结一场金玉良缘。
    全文完。
    ……
    咳,开个玩笑。
    毕竟如若这是一篇话本,故事说到这里,好像就该画上圆满的句点,就此落幕。
    可惜的是,即便话本完结,圆满过后,故事里的人却依然还要继续往下生活。
    接下来,还有的是伦理官司,烂人破事。
    从棠园或者说是从武宁侯府方向去往皇城的这条路,清黛还是头一回走。
    她和沈猎坐着一辆宽敞的平顶三驾马车,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抵达皇城门口。
    路上她还庆幸地同沈猎道,“这下可真得多谢圣上为咱们指婚了,要不然这婚后头一天我都不知道咱们该去哪儿了。”
    “若不入宫,还能去哪儿?”沈猎盯着她问。
    她笑,“自然是咱们俩谁都不想去的那个地方啦。”
    趁着没有外人,她也懒得装那贤淑佳人,暂且将鬓边的金凤步摇摘下来,拎在手里晃着玩,“要知你虽与沈家早已了断了干系,可你骨子里流淌的仍是沈氏的血,正所谓血浓于水,沈侯爷和侯夫人依旧是你的生身父母、我的公婆,于理,咱们合该前去拜见。但若于情,我是真不想去。”
    “是因为我?”沈猎小心翼翼地确认。
    清黛歪头耸了耸肩,“一半一半吧。”
    她只顾低头百无聊赖地晃着步摇上的珠结,确没留意到他沉下去的脸色,“主要还是因为,我实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位沈侯夫人,也始终想不明白她成天都在想什么。
    “你大哥战死以后,你便是她的独子,不管外界如何流言纷扰,你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的骨血,可她还是待你尖刻凉薄,害得你这么多年全都是自己一个人苦过来的,而她自己也好像什么也没得到吧?难不成就只是为了看你过得不幸,以此满足自己的快感?
    “若是如此,而今你苦尽甘来,有了朝权,又有了妻室,前程一片大好,岂不是狠狠地扎了她的眼?她见了我,少不得要一通刁难。唉,要知道自古婆婆为难儿媳妇,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倘若他们只是普通门户,她这一番话多少有些挑拨离间人家母子感情的嫌疑在其中,奈何他们那偏偏就是这么不普通。
    沈猎耐心听着她说完,却未曾立刻应答,而是将隔在他们中间的小矮几抽到一边,向她张开双臂,“我可以抱着你么?”
    虽然清黛不是很明白,但还是乖乖朝他挪了过去,将头轻靠在他胸前,让他能够把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就一会儿,可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这个发式难梳得很,我可不想在御前失仪。”
    “嗯。”沈猎单手环过她的肩膀,轻嗅着她清雅好闻的发香,声音有些低沉,莫名的温柔,“沈家,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回去,更不会让任何人有刁难你的机会。而且…这些年来,我也并非全是自己一个人,你也帮了我很多。”
    清黛的心被他的话熨帖滚烫,若这只是一场梦,她宁愿就这样坐在他的怀抱里永不醒来。
    她垂眸看向他随意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忽而想起前生,他从小因为没有足够的冬衣御寒,一双手长满了冻疮,长年累月下来,就是当他位极人臣之后,一到冬日,宋祈还得时不时地让太医给他看诊,或者赏赐他一些治疗冻疮的药。
    而现在,大约是他从前有好好用她给他缝的手捂子还有那些伤药,他的手除了寻常的刀茧以外,干干净净,修长无损。
    “嗯,还好有我。”她抿嘴笑着忍下眼底的湿热,自豪而又倍感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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