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把我的地板跪穿, 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如今阿岑触怒的是皇太后,身困于九五至尊之地,我身为臣民,一无功于社稷,二不曾效力朝廷,哪来的本事能令太后娘娘回心转意?
“不过您也用不着太担心,今上素来看重柔夷,也清楚阿翁在整个南疆的声威影响,这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至少不会伤及阿岑的性命。”
申氏瘫在椅子上,瘪着嘴喃喃:“不伤及性命…不伤及性命……那难不成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有砍她的手脚,刺她的脸么?这可怎生是好,她才十六岁啊,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难怪出事以后莫望和罗氏萍死活都不见这个女人,就她现在这个姿态,别说是商量对策了,正常沟通都成问题。
莫书岑长成今天这幅样子,她属实“功不可没”。
清黛背对着她,白眼翻得都快抽筋了,耐着性子仁至义尽地最后一劝,“舅母宽心吧,再不济,我那柯家姨母不还在京中么?算起来,咱们莫府与柯家还是亲家呢,即便柯太后不念这么情,但如今柯姨妈统管柯家伯爵府内宅,多少也会卖她几分面子的。
“柯姨妈这边,毕竟是自己娘家亲弟弟、亲外甥女有了麻烦,她为人再如何精明市侩,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柯姨妈虽势利,虽喜欢隔岸瞧她和她阿娘的热闹,但也只是因为厌憎她阿娘罢了,对家里其他的人也还算不错,尤其是将来要继承土司之位的莫况。
可谁知不提她还好,一提申氏就冷不丁地变了脸色,全身上下都在肉眼可见地发僵,眼神也没来由地躲躲闪闪,说是心虚又像是从骨子里就在惧怕着什么。
“……舅母?”清黛回头看见她这般脸色,不解地叫了她一声,试图把她的魂喊回来。
恰巧这时外间又来了个裹着包头帽,配着错金刀的年轻侍卫,老远就在门外朝着清黛行了个单手礼。
清黛认得他,是莫坤的近身侍卫,叫索尔的。
“仁波切小姐,土司大人、土司夫人和莫准大人还有莫坤少爷正于议事厅商量大事,要我过来请小姐现在务必也要去一趟。”
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为了莫书岑和莫况的事。
清黛正愁怎么把申氏打发走,索尔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当即她也没打算再和申氏啰嗦,赶着就同索尔一道出去了。
清黛一进议事厅,便见莫府的大家各个都是一副凝重的神情,只莫坤因为年少,心里还藏不住事,扶刀站在父亲身边,满脸都为着生气憋得发红。
清黛上前就要给长辈们见礼,却被莫望摆着手拦下了,只让她赶紧在刚抬上来的椅子上坐好,“听下人回禀,你舅母已经去找过你了,想来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吧?”
清黛点了点头,便又听莫坤气哼哼地一拍大腿,“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她上京,就算要去,,也该和阿姐一起,她这两年最怕的就是阿姐,有阿姐看着她,她哪还能给咱们府上出这么大的丑!”
罗氏萍捻着一串檀木珠子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阿宝,你阿翁叫你过来,是有几件事要问你。我记得你从前在华都住的时候,来信同我们说过,你有个姑姑嫁进了那南太师府,你因着她的关系,还去南家听过学,那么你应该是认得他们家那位老太君的吧?”
清黛如实回答:“自然认得。我在华都时也多蒙南老太君的照拂,是一位非常慈爱和蔼的老人家,只是不知阿嬷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罗氏萍捻珠子的手一刻不停,口吻却依旧努力保持镇静:“被阿岑欺负了的那个女官,乃是太后身边的淑人,入宫之前原就是那华都南太师府里的五姑娘,名唤素唯。而她们争抢的那条珍珠禁步,却系将她教养长大的南老太君所赠。”
素唯?
真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若是今日不提,清黛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就能解释通了。
宫女身上会佩戴用珍珠和美玉穿成的禁步,不外乎主子赏的和自己带进宫来的两种可能。
宋祈空置后宫多年,宫中能够赏赐如此贵重之物的,除了他就是太后。
素唯如今在太后宫中伺候,他们母子不睦,不到万不得已宋祈从不踏足太后的慈安宫,与素唯应该无甚见面的机会。
柯太后又是宫中出了名的吝啬鬼,有好东西不是自己藏着掖着,就是赶紧偷偷塞回柯家的库房,哪里是肯轻易赏人的?
于是乎,前一种可能排除,剩下后一种可能。
放眼整个皇城,母家有如此财力的,的确也就南素唯一个人了。
不过,“南家多是宽厚仁德之辈,尤其是南老太君本人,想来应该不会为着区区一件小事过多计较。阿翁阿嬷若不放心,我大可修书一封上京,代阿岑向老太君请罪,如此若还是不够的话,便是要我亲自上京面见老太君也无妨。只不过,他们家的这位五姑娘会不会记恨,我就说不准了。”
南素唯这人,当年清黛不过拿了一个她垂涎已久的南老太君的玛瑙扳指,她就能妒恨把把她从墙上推下来,更别提这一整条上百颗的珍珠玉翠了。
她现在又攀附住了太后,难保不会在那老妖婆耳边煽风点火。
同样是老者,柯太后可比不得南老太君耳聪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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