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杵庵乃是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官眷命妇之所在,凡进者无不是犯了大过的恶女毒妇。
里面的日子更是与宫里的慎刑司别无二致,进去的人里便是没被折磨致死,最后也都疯得差不多了。
以郑淑慎所犯之罪,倒的确是够格被送进去。
郑淑慎心里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是以听到孟岸这么说,立马就变了脸色,“不…不……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能将我关进去的理由!我…我娘家不会同意的!”
清黛却早猜到了她会这么说,站在孟岸身后冷笑道,“在你找到你娘家兄弟,让他们帮你拦截侯府信件时,想必就做好准备拉他们下水,好让他们在三伯都保不住你的时候出面救你吧?可今时今日的郑家,又能怎么救你呢,他们有胆子同我威远侯府一争么?”
郑淑慎一愣,“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去找了郑家?!你…你真就一点脸面都不想着给孟家留么!”
孟岸见她又想指摘清黛,立马拍桌吼了回去:“告诉郑家怎么就是没脸了?要我说,留着你这样的祸害我孟家才叫没脸呢!”
说罢他又回过头去看孟峒,“三哥,你我是兄弟,你再有不是,我做弟弟的也不好说你什么,可这若成了你失去忌惮、变本加厉的理由,那便是我,也很难不怪你。
“况且这一回你们戕害的、欺负的,是我的结发妻子,是我亲生的女儿和儿子!你们夫妇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
“七弟,我……”孟峒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在郑淑慎的目光注视下,皱着一张急红了的脸闭上了嘴。
他不说话,郑淑慎也始终不肯认罪,孟岸父女俩总不好真拿剑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就范。
而这会儿孟岩这个家主又不在,朱若兰也始终没有露面,剩下这一屋子的人都做不了那说一不二的主,便只能各自低头沉默,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却也就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南素容终于回来了:
“何家的事我们一时拿不到证据送婆母您去铁杵庵,那其他的事呢?”
与她一起快步进堂中的,还有一个冠发皂袍的中年道人。
只不过,她是挺胸昂首自己走进来的,而那道人确是被人拧着臂膀,灰溜溜押进来的。
给孟岸行了礼,南素容便笑意盈盈地望着郑淑慎:“婆母,这位金吉真人您瞧着,可否眼熟啊?”
那个叫金吉真人的老道被押着就跪在黑衣刺客旁边,看见郑淑慎便急得直呼夫人救我。
郑淑慎却是神色仓皇,不停地别开脸去,不予理会。
孟峒孟岸见她如此异常都有些疑惑,清黛便问起素容,“大嫂嫂,这位是……”
“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私下审过账房那几个先生?便是从他们口中,让我得知了一些咱们府上藏了许多年的秘密。”
南素容回头看着她,口吻温和了许多,“这位金吉道人,本是天水观修行出家人,奈何此人心思不正,总爱钻研些旁门左道和禁忌丹药来谋取利益;被天水观除名以后,他依旧死性不改,躲在京城城东怡红快绿阁后的无名巷子里,继续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穿肠毒药、迷情香料还有那些杂七杂八下三滥的东西,只要有人找他买,价钱给得够数,他便都能想法子研制出来。多年以前,我们孟侯府的三太太也让人找到了他,问他买的却是一种名叫息肌丸的灵丹妙药。”
“息肌丸?”这东西可谓大名鼎鼎,便是在座读书最少的孟峒也多少知道一点儿,“可是那赵飞燕所用的,能让女子身轻如燕、盈盈如柳的息肌丸?”
南素容点头道:“不错。虽说真正的息肌丸早已失传,但还是架不住咱们眼前这位金吉道人本事通天,几经钻研还是炼出了模棱两可之物。
“而由于这息肌丸的用料里含了红花、桃仁、川芎、麝香等几味香药,在除了公爹方才所说的效用之外,更能损伤女子肌里,致使女子不孕、小产,若长时间服用,那基本上是永生难有子嗣了。”
孟峒听得心惊胆寒,不由地怒视郑淑慎道:“你要这玩意儿来做什么?”
郑淑慎这些日子一心扑在对付莫氏、防范清黛之上,俨然是把眼皮子底下的南素容算漏在了局外,更没想到会被她把这一茬翻了出来……
南素容恨她几近刻骨,这下也不打算给她留余地,直接指着她控诉:“她买来这药,一点点下在这府里另几房女眷的饮食里,经年累月,长久不歇!
“以至于几位舅母被那药性侵入骨血、损了根本,这才使得咱们侯府这么多年来,再无子嗣降生,香火凋零!而她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让自己赶在所有人之前生儿育女,要她自己的孩子更有希望承继爵位!”
南素容越说越伤心,哽咽不断,便干脆跌坐下去,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而且就算是刚刚嫁进来的媳妇我,她为了不让大爷再添袭爵优势,居然连我们也不放过…若非此药,我又何故会七个月受惊流产,我的女儿…又怎会一生下来就断了气……”
清黛连忙去扶,却在摸到她冰凉的双手时心尖一颤。
忽而想起曾经她们刚刚回到侯府的那一阵子,莫氏的手也曾像她这般凉寒如雪。
想来这也许就是所谓息肌丸引起的吧?
她不禁后怕,这一世可否是因为莫氏随父亲去了北疆,郑淑慎的手伸不出那么长,这才让她侥幸怀了个健康的孩子,又能在如此迫害下捡回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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