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无论是清黛清照还是孟烁孟煜,都是孟家的子孙后代,就算是看在老侯夫人的面子上,她也不忍他们当众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痴情?”清黛讽刺地笑着,把《石头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随手拨开,“当初他一边给元珠姐姐抹眼擦泪,一边和云珠姐姐以诗相和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大抵是头回听见她这样明晃晃的嘲讽,庄妈妈和坐在她炕边的明珠都有些诧异,接不上话。
“兴许是自古名士多风流吧。”明珠好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那到今日了,夏家那边可曾有过什么反应?”清黛不同意明珠的说法,所以没有再去进行那个话题。
负责到各处打听的阿珠在外间听见她问,便答:“夏家到是放了风声过来,道是哪怕是给咱们二爷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都行,要不然他们家的闺女可就都得一脖子吊死了。”
南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恶毒地咒骂道:“多新鲜啊,自己家养出来个这么不知廉耻的货色,哪怕是一家子都被关进笼子里沉塘也是他们活该!还想凭这件事要挟咱们,怎么,当咱们府里的人都是被吓大的么!”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些熟悉么?难道就没有一种历史重演的感觉么?”银珠又躲在角落里弱弱地说。
闻言,刚拿起茶杯往嘴边送的清黛险些跌了手,庄妈妈也失笑道,“这丫头,平常锯嘴葫芦似的,没成想随口一句倒说到点子上了。”
南风眼珠一转,也马上反应了过来,扶掌大笑:“哎哟喂,这还真是百因必有果,一报还一报啊。”
京城这么多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夏家为何偏偏相中孟烁这个冤大头?
还不就是有江柳娘这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典型成功案例摆在那儿,单为这一样,谁还当威远侯府的门槛是门槛?
夏家算计的,也是这个。
只要他们能把生米做成熟饭,即使孟岚夫妇知道后会极力反对,他们也大可拿他们从前的典故说项,逼着他们要么先承认自己当初的无耻和失礼,要么就和当年的老侯爷一样,咬着牙,忍住恶心,让夏宝芝进门。
清黛长吁了一口气:“夏家这回可是把六房一家都套牢了,如今这场面,也绝非六伯伯和六伯娘两个人能够破解得了的,三房又没安好心,看来最后还得是二伯伯和二伯娘出面想办法了。”
庄妈妈也道:“到底咱们侯府未行分家,外头的人一直都当咱府里的孩子是放在一处养的,一个身上出了事,其他几个也没办法独善其身。家教不严这个帽子二十多年前已经在老侯爷夫妇头上扣了许久,如今的侯夫人不比当年老侯爷和老侯夫人慈柔心软,想来定然不会甘心再被扣一遍这顶帽子。”
有时候清黛觉得朱若兰真的很倒霉,原本的她,丈夫厚道,女儿出色,余生明明能够细水流长,安逸殷实。
谁知却让她碰到了这一屋子不省心的死鬼亲戚,成天不是替这个擦屁股,就是帮那个还情债,忙了半天,还一句好话都没落上,仿佛什么事都是她这个长嫂理所当然,要为了这个家付出牺牲的。
一想到将来自己也很有可能要和她遭遇差不多的生活和处境,清黛简直就要窒息。
正出着神,薛妈妈这时便又来登清黛的门了。
她这回虽又是借了给清黛送新制的绢花做由头,但没说几句,就说到了正题上,“夫人想着,烁哥儿一向在你们姐妹两个跟前要面子,明个儿夫人单独约见夏家姑娘的时候,若有你们姐妹在后堂陪着烁哥儿,他想必也能够少犯些混了。所以这才让老婆子我来问问,姑娘明日可愿作陪?”
“那夏家小姐如何肯来?”清黛微微瞪大眼睛,哪有人明知是鸿门宴,还敢孤身前来。
薛妈妈眼神坚定,笑容满面:“威远侯府终归是威远侯府,岂有被一个小小千户骑在头上造次的道理?不论她是真心肯来,还是别的,总之明日我家夫人是见定这位夏小姐了。”
第73章
说实话, 清黛其实也蛮想凑这个热闹的,于是便收了薛妈妈的花,答应了下来。
次日, 孟岩孟峒孟岚三兄弟照常上朝当差闲耍, 剩下府里几个女眷便都在用过早饭后,陆陆续续聚到了朝晖堂。
应是之前一直被变相禁了足,江氏到的最晚。
这一天的她, 穿着身低调的绛红衣裙,头上手上也不似之前那般珠光宝气,只戴了几样暗金饰品, 不惹人注目。
脸上也再看不到从前的趾高气扬,唯剩下用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的憔悴。
“来了?”刚刚换好衣裳的朱若兰从内室掀帘出来看见她, 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也没说别的,单指了指堂上的椅子, “来了就坐吧, 下人来报,那夏小姐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会儿问话, 你和老三媳妇原也不需要帮着说些什么, 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
江氏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堪堪忍住了, “……有劳嫂子为那不成器的孽障操心, 弟媳实在惭愧。”
朱若兰本来就不乐意为这种事情出面折腾,此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多余的废话是一句都不想再说。
只等下人进来通传夏宝芝的车马已经到侯府西侧门的时候, 她才又让人去把孟烁先请了来。
清黛清照是一早就在后堂候着了, 孟烁从朝晖堂后门一走进来, 就看到了她姐妹俩一左一右地坐在圆桌的两边,唯独把中间的那个座儿留给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