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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得清黛不由心虚,毕竟这的确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给父母做活计。
    午间到了南太夫人跟前,孟家姐妹俩将给众人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
    照着先前商量好哪一只该给屋中哪一个的送出去,还有孟槐和南家另几位少爷的也遣人挨个送了去。
    南太夫人的那一只尤其用了稀罕的墨狐皮子做料,霍妈妈怕小丫头们糟蹋了好东西,便便自己揽了过去,即便是清黛身边手艺最好的知意,也没敢托出手去。
    生熬了几个大夜,一双老眼熬得通红,可是让清照心疼坏了。
    如此用心倾力,终换来南太夫人的赞不绝口,宋执瞧着自己的那只朱红灰鼠皮的筒子也喜欢得紧,搜肠刮肚地把她姊妹俩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几乎是把肚子里所有墨水一气儿倒了个干净。
    “素来只听说照姐姐的学问好,没成想这些琐碎家常活计也是信手拈来。”
    素唯也很会看眼色地凑趣道,不过她心里的不舒服可大了去了,针凿绣活儿向来都是她用来讨好祖母的手段,她们姊妹俩又不姓南,作甚要多这个事儿?
    清照心里透亮,低头饮茶并不接她的话,清黛并不想跟她当众过招,只坐在一边憨憨地傻乐。
    便是南太夫人也淡淡的,装作耳背没听见。
    见场面微微冷了冷,易君彦借机插话进来:“原先就是唯妹妹的手艺最佳,连妹妹都说好,我们焉能有不信的?倒是要谢谢照妹妹的一番好意了。”
    清照怪道:“谢我作甚,小公爷手里的那只乃是完全出自我四妹妹之手,我确没帮上什么忙。”
    易君彦闻言眼底不禁绽开惊喜之色,转过头瞧着清黛,笑得格外清朗:“没成想阿宝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艺……”
    清黛却没给他机会奉承:“小公爷就别笑我了,我粗手笨脚的,远比不上几位生在京里的姐姐手巧,努力了大半天也就做出那么几个能交差的,再多的可就真没有了,不可要为了您这几句,让外人误以为我是个女红天才,到时候人人都来问我要活计,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啦!”
    她童音清甜如山间流淌小溪,一派纯真澄澈,把罗汉床上的南太夫人都逗得大笑起来,直把她拢到怀里藏宝贝似地搂着。
    陪坐在南太夫人另一侧的素唯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只是嘴角还在硬撑着场面:“不说这料子手艺,单说这上面染的香味儿,也不知是个什么香,我闻着素静又悠长,独特的很呢。”
    说着,目光轻柔地落回清照身上,“照姐姐最是爱好焚香插花这样的雅事,想必是照姐姐的独家秘方吧?”
    “这每一只闷子里都缝了香包,但其中都用了些什么香料我并不怎么晓得,是四妹妹的主意。”清照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下不悦。
    她素不喜在人前卖弄,别人都去夸赞清黛她反而高兴,这素唯却偏偏要故意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清黛察觉出清照的情绪,在南太夫人怀里托着小脑袋细想:“这里面有艾草、薄荷、山茶花叶还有玫瑰……再有别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贵香料,我就是随便揉在一起,图个好闻不刺鼻就是了。”
    “柔夷有万花之国的美称,尤其是玫瑰,更是驰名当世,单单在华都的市面上便常是千金难求。易家姑娘最是爱摆弄这些,上回为着错过了一小瓶柔夷来的玫瑰精油,还在家里哭鼻子呢。”宋执好不容易碰到个自己懂的话题,连忙抓紧时间显摆。
    易君彦见提到了自家亲姐姐的糗事儿,心上虽有不愉,脸上仍笑得彬彬有礼:“是啊,亏得让小王爷知道了,没两日便差人将东西送了来,家姐这才舒展开眉头,破涕而笑了。”
    而今舒王夫妇仍在蕃地,便是托了宁国公府还有南家代为看顾独在华都的宋执。
    宋执和宁国公独女,也便是易君彦亲姐姐的姻缘在京中已是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来往密切些也属平常。
    冬至午后学塾会放半日的假,是以大家倒都不怎么着急着午睡出门,便围在南太夫人这里轻松自在地说话吃果子。
    欢笑声将原本宽敞的厅堂挤得满当又热闹,在寒冬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所有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欢聚一堂的喜气,独是边角上坐着的沈猎,始终不发一言,更无人找他搭话。
    他又穿着身鸦青色无绣无纹的旧袄,垂着眼睛的时候,浓密如扇子的睫毛低敛,整个人便像是一道毫无存在感的影子,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清黛一直在默默留意着他,他从一开始拿到她们做来的暖手抄起,便显得十分无所适从。
    倒不是不喜欢或者不愿要的那种厌弃之色,而是一种仿佛手里托着的是一方千斤巨石,既推不开又抱不住,想收下却又不知道自己凭什么收下。
    以他一贯的性子,若别人欠他,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但轮到自己欠了别人,必也是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然而此时此刻他面临的难题是,现在的他还并不具备自己还人情的能力。
    他已经习惯了被轻忽怠慢,哪怕是来了从上至下都厚道和善的南家读书,他也依旧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日常除了南太夫人偶尔会给些关心照顾,但也从来也只是礼数之内的客套,同窗间礼尚往来,也从来没有他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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