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定想不到,谢钰这般清冷疏离的人,竟也会有这般动情,甘愿俯首的时候。
月色迷离间,她的红裙芍药般绽开在小舟上。
谢钰的薄唇随之覆上。
折枝纤白的颈随之往后仰去,乌发在月色里扬出一道绮丽的弧线,无声坠落在船舷上,水草般随着呼吸颤抖起伏着。
月色微寒,谢钰与她交握的长指微寒,唯独那双薄唇炽热。
他的唇舌皆炽热。
初秋时节的夜风微凉,折枝却仿佛浸在热水之中,烫得一双雪腮殷红,纤秀的足背绷紧,将足下的襕袍揉得发皱。
随着谢钰的吻渐深,折枝素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宽肩,甜糯的语声随之溢出唇齿。
天穹上的明月渐渐攀至中天,一片芦花随风坠在折枝的唇瓣上。
折枝颤栗着咬住了那片芦花,眼前像是轰然炸开烟火,绚烂之后,化作流霞陨落。
“哥哥——”她哭噎出声。
谢钰放开了她,语声低哑地回应:“穗穗。”
他并未披衣,只是睡到折枝的身旁来,将小姑娘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地低声唤她的小字。
江上水风徐来,芦花似雪,落彼此一身一发。
折枝隔着这场芦花雪看他,抬手轻轻描摹过他的眉眼,潋滟的杏花眸里渐渐倒映进他的剪影,明亮如天边月色。
雪色深浓处,折枝握住了谢钰想替她披衣的手。
“哥哥。”折枝轻轻唤他,以齿尖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素手将一枚玉铃放在他的掌心里,呼吸似发间芦花,绵软拂过耳畔:“哥哥,如今还未天明。”
谢钰抬手拥紧了她。
扁舟泊在芦花深处,船舷上的风灯长明一夜,辉映着江天月色,与彼此的恣意纵情。
直至,红烛燃尽,夜尽天明。
折枝枕在谢钰的胸膛上,轻轻抬眼去看天边渐起的金乌,杏花眸清澈潋滟,似倒映进江上烟波。
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便如檐下冰雪,花上朝露,终究是要随日出而消散。
折枝拂去发间芦花,侧过身去轻轻牵过谢钰的手,将一枚平安符放进他的掌心里。
再抬眼时,杏花眸里依旧是笑意潋滟。
“这是折枝亲手绣的平安符。祝哥哥平安归来。”
谢钰深看着她,徐徐展开掌心。
掌心中的护身符极为小巧。
杏黄色的锦缎上端端正正地绣了‘平安’二字,四面以万字不到头纹样细细锁边,将美好的祝愿一同锁在这方寸之地。
谢钰反复看了良久,终是轻轻垂首,吻上小姑娘光洁的眉心。
若是能平安归来,他便向圣上请旨。
娶他的穗穗。
-完-
第88章 【修】
◎别离。◎
翌日清晨, 大军开拨。
折枝天未亮时便已起身,近乎是在宵禁结束的铜漏敲响时,便已踏上了去城门处的马车。
一路上, 风急马蹄轻,却终究是追不上原本便住在城郊处的百姓与骑马的世家子弟。
待折枝赶到城门处,匆匆自车辇上下来时,便看见四面皆是乌压压的人群, 将城门处围的水泄不通。
无数百姓夹道相送。
折枝与半夏紫珠三个姑娘家,人轻力薄, 试了数次,仍旧是被人流挤得没法靠近。
随着战鼓声雷鸣般响起,战马铁蹄踏地的闷响声声入耳,像是顷刻间便到近前。
折枝愈发急切。
她日前才答应过谢钰,过来送他离京。
若是连这也食言, 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眼见这城门处的守卫已开始往两旁驱散游人, 折枝慌忙往两侧看了看, 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座两层楼高的酒肆上。
“姑娘——”
随着半夏一声惊呼, 折枝提起裙裾,逆着涌过来的人流踏入酒肆中。
守在门前的小二见来了客人, 立时便打起精神来,对她躬身笑道:“姑娘想喝点什么?我们这的梨花白可是盛京城里一绝——”
他的话音未落, 折枝已自袖袋里拿了碎银子给他:“借你家露台一用。”
她说罢, 便头也不回地提起裙裾,匆匆踏着老旧的木梯上去。
“真是怪事。”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拿着银子往回走。
还未走上几步, 店内的女掌柜便已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轻车熟路地将他手里的银子拿走, 放进柜台里,这才笑道:“有什么稀奇。今日大军出城。小姑娘过来送情郎,借个地儿罢了。”
在他们说话间,折枝已踏上了露台,扶着栏杆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外张望。
随着战鼓声隆隆入耳,北伐军的战马随之踏过长街,激起滚滚烟尘。
折枝立在露台上,并不被烟尘遮蔽视线,仿佛只是一眼,便自北伐的大军中望见了谢钰。
即便是随军出征,谢钰亦并未着铠甲,依旧是玉冠束发,深蓝色的官袍上白鹤昂首长唳,不染点尘。
像是如他所言那般,只是去稳定君心,并不会亲自上阵杀敌。
折枝杏花眸里的忧色随之淡去些许,轻轻弯眉将幕离取下,任由秋风带起她一缕散落的鬓发,往谢钰的方向吹拂而去。
酒肆上悬着的铜铃轻响,谢钰抬眼望来。
战鼓声中,他的小姑娘独自立在酒肆的露台上,秋风拂起她冶艳的红裙,在这般衰颓的秋日里,似一朵盛开到极处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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