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明净的春水刹那间便似百川归海,随海潮的起伏而起伏,汹涌而汹涌。
折枝垂落的羽睫不住颤抖着,雾气在那鸦青之上凝结成珠,连绵坠下。
莲足下踏着的衣袍,也早已皱得不成模样。
一弯弦月渐渐坠入屋脊,四面人声渐歇。
而绯红色的灯火下,海潮逐渐退去,涛声平息。
折枝软倒在微凉的石壁上,光洁的额间满是香汗,珍珠似地往下滚落。那本就芍药花般丰艳的唇上,却染了几缕流动的殷红,愈发盈盈动人。
谢钰伸手,碰了碰颈上的咬痕,眸底似有笑意一转即逝。
他再度俯身,往那双微张的朱唇上吻落。
鲜血的腥甜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弥漫,却又渐渐散去,只余下缠绵。
“哥哥,该回去了。”良久,折枝绯红着雪腮,伏在他颈间轻吻了吻那伤痕,语声柔软。
她想要起身,却觉得通身软得没有半分力气,索性便将自己倚在谢钰怀中,猫儿似地以乌发蹭了蹭他的侧脸,轻阖上杏花眸,等着谢钰替自己穿上小衣。
谢钰也于她耳畔轻笑了一声,却没放开她,只是将人拥得更紧了一些。
继而,一件缂丝袍罩落在身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折枝轻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想要开口,却见眼前一暗,是谢钰吹灭了那盏羊角风灯。
继而,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欺进,像是顷刻间便要走到跟前。
-完-
第49章
◎“像是用完了人,便想着要如何赖账的登徒子。”◎
折枝不敢轻举妄动, 只愈发团身将自己藏在谢钰的缂丝袍里,令那苍麒麟色的袍裾垂落盖住足面,这才敢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两道脚步声愈发近了, 似是只隔着一道石壁。
折枝长睫轻颤,愈发不安。
而谢钰握在她腰间的长指也随之移开。
锋利的破碎声划破寂静长夜,随之响起的,还有女子短促的惊呼。
继而脚步声杂乱而起, 大抵是外头那对男女没料到假山洞里还藏了人,本就心虚, 被这一惊,更是仓皇逃窜。
折枝藏在谢钰的衣袍里等了稍顷,直至那慌乱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缂丝袍一角,往外窥了一眼。
假山山洞蜿蜒, 最深处不见月色, 黑暗得只能依稀看清身边人的轮廓。
“哥哥?”折枝放轻了语声。
“嗯。”谢钰淡应了一声, 长指微抬, 将她身上垂落的袍袖抬起,往袖袋里寻出一枚火折, 无声打开。
暖橘色的光辉随之亮在他的掌心里,小小的一点, 像是一阵风便能吹灭。
折枝抱着他的手臂, 往洞外的方向挪了一挪,又认真看了好半晌, 才隐约看清方才还搁在岩壁上的那盏风灯已摔在了地上。脆弱的灯壁裂开, 散开一地的瓷片在灯火下反射着微寒的冷光。
折枝看着那些碎瓷往回抽了口气, 慌忙穿上罗袜, 趿上绣鞋,这才轻侧过脸来,小声问他:“哥哥方才看清逃走的是谁了吗?”
“一名小厮,与一名丫鬟。”谢钰答道。
这府里这许多的丫鬟小厮,若要辨认出是谁,无异于大海捞针。
折枝气馁,只得安慰自己般地轻声道:“折枝方才零碎听见几句。他们似也是过来私会的,想必不敢声张。不然也不会被一盏风灯的响动吓得落荒而逃。”
她说着,似觉得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没方才那般绵软了,便也半蹲下/身去,借着那点微弱的火光寻摸着自己的心衣,雪腮微微一红:“我们也得快些回去才好。若是方才的响动引来了人,便解释不清了。”
“妹妹似乎很怕被人发觉。”谢钰俯身,挑起那件藕荷色的心衣,单手替她系在身上,斯条慢理道:“是怕府中传出什么闲话?”
折枝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襦裙,因着襦裙与外裳是垫在底下的,便轻掸了掸上头的灰,这才穿在了身上。此刻正系着腰间的丝绦,听见谢钰的话,指尖的动作倒是停了一停,讶然抬起脸来:“如今府里再大胆子的,也不过私底下嚼几句舌根,毕竟捕风捉影的事不好闹到台面上来。”
“若是今日被夫人的人撞见了,岂不是会大肆宣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她似是想到那个场景,忙抬手将丝绦系好,又低头去寻自己的外裳,只小声道:“那时候,哥哥与折枝可还有名声在?”
“我的名声素来不佳。倒也无所谓毁与不毁。”谢钰抬手,勾起她一缕散落的乌发在指尖把玩,渐渐低笑出声:“倒是妹妹,是想留个好名声。日后好再嫁他人吗?”
折枝心底骤然一紧,却很快弯眉笑起来,只抬眼看向谢钰道:“哥哥说的是什么话?折枝能嫁给谁去?难道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夫人还会替我去议亲不成?”
她略想了一想,又轻轻攥着谢钰的手腕,软声道:“折枝不想嫁人。若是夫人真想做主将我嫁出去了。哥哥可一定要拦着。”
毕竟这内宅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她也怕柳氏哪一日又寻着了机会,将她送出去为人妾室。
谢钰垂目与她对视稍顷,终是淡淡收回了视线。只略抬手,替她解开了一枚玉扣:“妹妹的外裳扣错了。”
折枝一愣,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看了看,轻讶了一声,忙又离近了些,将玉扣重新扣好,又将披在身上挡着身子的缂丝袍还给了谢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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