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还保留着凯瑟琳·霍华德和凯瑟琳·帕尔两位王后时代的陈设,卧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而简·格雷正表情呆滞地躺在床上,她的后背靠在两个枕头上,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仿佛是对周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一样。
“陛下。”首席大臣神情冷漠地朝着简·格雷鞠了一躬,“我听说您心情欠佳。”
简·格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您是来让我开心的吗?难道您从今天起还要兼任宫里弄臣的角色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双手,”您现在反正已经兼任了不少的职务,其中还包括六个部的大臣,我想再加上一个也无妨。“
首席大臣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改变,然而仔细地看就会发现他太阳穴上鼓起来的青筋,“我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很有趣,这也不是一位君主对她的大臣所应有的态度。”
“一位君主?”简·格雷冷笑起来,“您比我更像是这个国家的君主……而我不过是摆在台前的一个木偶罢了,这是我们大家都清楚的事情,您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呢?”
首席大臣凝视了简·格雷片刻,他走到窗边的茶几前,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简·格雷的对面,“您说的未尝没有道理,然而如果您把目光放远一些的话,就会注意到我已经是个老人了,而您和吉尔福德只是十几岁的青年……这个王国最终还是会由你们和你们的孩子所主宰。”他停顿了片刻,“前提是我们赢下这一局,否则我们就都要上断头台了,您明白吗?”
简·格雷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我们!哦,亲爱的大人,您总爱说‘我们’这个词,不断地提醒我,我是和你们在一条船上。可这是我选择的吗?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挺直了身体,头发披散开来,伸出手指向首席大臣,“从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女王!您做的这一切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已,而我不过是您压在牌桌上的筹码,就像那些罗马人在赌博的时候输掉的女奴!现在您要输了,就要拉着我和您的儿子一起陪葬,难道您还指望着我对您表达感谢吗?”
“您已经输了,大人!如今您的面对的是一场雪崩,这是命运的引力,任何人也无法阻挡。您救不了您自己了,伊丽莎白也救不了您。您所做的挣扎,不过都是些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请您收手吧,别再让更多人失去生命了!”
首席大臣猛地站起身来,他浑身颤抖着,嘴角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过了片刻,他冷静下来,脸上挂上了一种有些夸张的笑容。
“您如今听起来终于有点政治家的感觉了,看来您这段时间学到了很多,我要向您表示祝贺。”
简·格雷把脑袋扭向一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意。
首席大臣看上去并不在意,“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对政治家的方式和您说话了。的确,您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获取王位的手段罢了,我当初让吉尔福德和您结婚,与其说是让他娶您,不如说是让他娶您身上的王位继承权。换而言之,我买了一张彩票,而这张彩票如今开出了头奖。”
简·格雷惨白的脸因为羞愤而涨的通红,“真是无耻!”
“您说的对极了,陛下。”首席大臣回敬道,“这正是无耻,如今您既然也要玩政治的巴西,这就该是您学会的第一课。”
“您到底要说什么?”简·格雷被首席大臣的无理气的浑身打颤。
“我要说的是,如今我拿着这张开出头奖的彩票去领奖,然而却被人抢了先。如果我兑不到奖,那么这张彩票也就是废纸一张了,您觉得废纸会被怎么处理呢?”
“您是在威胁我吗?”简·格雷听上去也有些生气了,“您刚才已经向我提起过断头台了。”
“断头台,是的,陛下!”首席大臣大笑起来,“我从一进门来就和您说过,我今天来不过是给您陈述一个事实:玛丽·都铎如果做了女王,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上断头台。”
“这话吉尔福德已经告诉过我了。”简·格雷高傲地扬起头,“我已经受够了这一切,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不愿意再配合您把这出丑剧演下去了,如果玛丽到时候真的要处决我,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无罪的。”
“啊,好吧,我为您的勇气喝彩。”首席大臣说道,“然而吉尔福德想必没有告诉您,到时候他的脑袋也保不住吧。”
简·格雷听到这句话,那双小鹿眼睛一样的杏眼顿时瞪大了,“您这是什么意思?吉尔福德又没有王位继承权,他对玛丽没有威胁!”
“可他是我的儿子。”首席大臣耸了耸肩膀,“您觉得玛丽难道不是那种斩草除根的人吗?”
简·格雷看上去如同眼前已经浮现出来吉尔福德勋爵被拖上断头台的场面,她面带惊恐之色,向后微微缩了缩。
“您刚才说到了断头台。”首席大臣笑的更开心了,“您并没有见识过断头台,对吧?”
他用手指了指这间屋子,“凯瑟琳·霍华德王后,当年就住在这间房间里,她上断头台的时候我也在场,亲眼看着那漂亮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献血从那天鹅般的脖颈里一股一股地喷出来,就像是喷泉一样,到处都是鲜血……不知道您见了这个场面之后,还能不能再云淡风轻地说出断头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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