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格雷如同被一条毒蛇咬了一样,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首席大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朝着萨福克女公爵点了点头,“该您了,弗朗西丝。”
萨福克女公爵走到自己的女儿面前,她的脸上混杂着高兴和嫉妒的神色——作为签署吉尔福德勋爵和简·格雷小姐婚约的前提条件,她被迫放弃了自己的王位继承权,而让自己的女儿继承,这一点虽然她早已经接受,但内心深处总还是耿耿于怀。
女公爵微微弯了弯膝盖,行了一个浅浅的屈膝礼,“女王万岁。”她握住自己女儿的手,敷衍地亲了亲。
简·格雷小姐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公公,“求您了,我不能接受这王冠,请您把它还给有资格接受的人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她说的对。”吉尔福德勋爵朝着自己的父亲大喊道,“没人会支持这种遗诏的,这太荒谬了……您是在把她往断头台上推,只要她接受了王冠,那么无论最后谁即位,她都非死不可了!”
“够了。”首席大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吉尔福德勋爵,“您的妻子是这国家的合法女王,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现在请您跪在地上,亲吻她的手,向她宣誓效忠。”
吉尔福德勋爵脸上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她跪在简·格雷面前,看着她蓄满泪水的杏眼,“我永远忠诚于她,无论她是不是女王。”
简·格雷抚摸着丈夫的脸颊,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无声地滚落。
多赛特侯爵沉默地走上前来,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伸出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叹了口气。
“女王万岁。”他机械地握着简·格雷的手,弯下腰迅速地亲吻了一下。
简·格雷小姐的两个妹妹分别只有十四岁和九岁,她们已经被今晚发生的变故吓得呆住了,最后只能让她们的母亲把她们推到自己如今是女王的姐姐面前,按着她们的肩膀行了屈膝礼。
当诺丁汉伯爵也向着简·格雷女王宣誓效忠之后,首席大臣转向依旧坐在地上的自己的妻子,“现在轮到您了,夫人。”
公爵夫人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她毅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我不会和这疯狂的勾当扯上一点关系的。”她伸手指着自己的儿媳,“您在亲吻她的手的时候,嘴里没有尝到血腥气吗?您嘴上还沾着她的血!”
她又转向萨福克女公爵,那凌厉的眼神让心虚的女公爵不由得低下了头。
“还有您,弗朗西丝·布兰登,您真是个好母亲……您的女儿对您来说算什么?筹码还是棋子?如果她要因为您的野心而死,您愿意替她上断头台吗?您是什么样的母亲?您也配做母亲吗?”公爵夫人的声调越来越高,“这真是我毕生见过的最恶心的勾当,一群人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用她来实现你们的野心,一群懦夫!”
她朝着自己丈夫的脚下吐了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客厅,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首席大臣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瑟缩在自己丈夫怀里的简·格雷。“现在我有两份文件需要陛下签署,一份是册封您的丈夫为克拉伦斯公爵的诏令,另一份则是任命我为王国的护国公,并授予我一切权力。”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请您别忘了签字时签上‘Jane the Queen(简女王)’。”
简·格雷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签这样的名字,日后可能会成为叛国罪的罪证的!”吉尔福德抱住自己的妻子,“您怎么能让她签这样的东西?”
“签了这个,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在这种时候,我们正应该同舟共济,不是吗?”首席大臣完全不理会自己儿子的抗议,“现在,陛下,请您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好了。”
简·格雷再次昏倒在了自己丈夫的怀里。
“可怜的孩子。”首席大臣耸了耸肩,“她今晚太激动了,送她回房休息吧。”
“不过要等她签字之后。”他接着补充道。
“是啊,她的确是太激动了,都是拜您所赐。”吉尔福德勋爵紧紧搂着自己的小妻子,怒视着首席大臣。
“我真是不明白,一个人发现王冠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除了惊喜竟然还会有别的什么情绪。”首席大臣撇了撇嘴,“要我说来,您和您的妻子都应当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吉尔福德勋爵朝着父亲投去了一个轻蔑的眼神,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无奈,愤怒和厌恶,实在是难以形容。
“您会把我们都毁了的。”他冷冷地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妻子打横抱在怀里,以一种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坚定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第132章 筹码
时间的流逝并不受到人世间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干扰,在1554年7月11日的清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塔楼上的大钟与往常一样敲响了七下。
初升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阳光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暗,洒在泰晤士河泛着淡淡绿色的河面上,洒在议会大厦哥特式的拱廊当中,也洒在伦敦塔的庭院里——数百年来,权力的牺牲品们就是在这里丢掉自己的脑袋,用自己的生命给这荒谬的戏剧增添一条无足轻重的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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