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现在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塞西尔笑了起来。
“我现在觉得您是个疯子。”国王冷淡地回复道。
塞西尔脸上的微笑僵硬了起来,与他相反,国王身后的随从早就不满此人的装腔作势,如今纷纷被逗得笑了起来。
“我给您十分钟的时间来改变我的看法,如果您做不到的话,那我就会认为您真的是个疯子,把您在伦敦塔里关到死为止,免得您出去危害社会。”国王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在描述今天的天气一样平静。
塞西尔的脸色变得惨白,“我……我……”他嘴里支支吾吾,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怎么,您害怕了?”国王的脸上终于又带上了笑容,那笑容看在塞西尔先生眼里却让他打了个哆嗦,“那就请您抓紧时间吧,只剩下快九分钟了。”
塞西尔长吸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再次挂上之前的微笑,然而这次那微笑就显得僵硬了许多。“陛下刚才问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国王点了点头。
“我是个卡珊德拉,也就是说,预言灾祸的人。”塞西尔先生叹了口气,“至少别人是这么认为的。”
国王抬了抬眉毛,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在我十岁的时候,曾经预言我父亲的一笔投资会血本无归,后来那笔投资果然让他损失惨重;我在剑桥念书时,曾经对我的一位教授说他的妻子会在圣诞节前离开他,结果那之后的第三天,他的妻子就带着钱和一个法国人跑了,那时候离圣诞节还有整整两个月呢。”
“后来我做了护国公的顾问,我曾说护国公的位置是个烫手山芋,与其自己坐,不如让给加德纳主教。陛下您羽翼渐丰,要亲政就必然对摄政动手,何必由他去做那个恶人,可惜他被摄政的光环迷了眼,对我的提议置之不理。”
“后来我又反对他让他的弟弟娶先王后,我告诉他这桩婚姻除了让西摩家族成为靶子以外毫无意义。但是他当时急着让他的弟弟安静下来,自己又不愿意出血,所以只能用先王后去补偿他了。”
“看上去您并不受他器重嘛。”国王说道。
“陛下,预言灾祸的人,往往是不受欢迎的。”
国王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没错,可既然你并不受他的器重,为什么又要专门写信为他张目呢?况且即便你说的是事实,他也还是要死的。”
“卡珊德拉预言到了特洛伊城的沦陷,她不是也留下来与城市共存亡了吗?埃涅阿斯在城市被希腊人攻破时逃出了城邦,远航去了意大利,他的子孙成了罗马人的祖先。如果卡珊德拉愿意的话,她也可以这么做,可她并没有,而是留下来和自己的母亲和姐妹一起成为奴隶,被阿伽门农带回阿尔戈斯去,最终死在他妻子谋杀亲夫的阴谋里。”
“这么说您要与护国公共存亡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很乐意给您在断头台上加个位置。”
“并非如此,陛下。”塞西尔连忙摆手,“我只是寻求一个真相而已,护国公死有余辜,但我并不认为是他杀死了先王后。我想您今天来见我,肯定也是对此有所怀疑的,我只希望您能够继续调查这件事,毕竟如果此事背后还有幕后黑手,那么您晚上恐怕也是睡不安稳的。”
国王打量着塞西尔先生,看着对方的脸色逐渐因为他的目光由苍白变为潮红。
“看来您并不是个疯子。也许您的确是个聪明人,而我现在正用得着聪明人。”当塞西尔先生已经有些绝望之时,国王终于开了口,“我如今正缺一个秘书官,我想您既然做过护国公的顾问,想必也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我万分荣幸。”塞西尔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看起来比起之前说同样的话时要诚惶诚恐许多。
“至于您提到的调查,您可以在闲暇时间自己调查,经费和人员您就找庞森比先生吧。”国王伸手指向自己身旁的壮汉,“他会给您适当的支持的。”
“那就请您多多协助了。”塞西尔先生朝着庞森比鞠了个躬。
庞森比先生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对对方的油嘴滑舌颇为看不上。
“好吧,既然如此,您就收拾收拾东西搬出来吧。”国王环视了一眼牢房,“这屋子虽然还算整洁,可总有股霉味。”
国王走到门口,突然他仿佛又想起来了什么事,“把您今天的计算写成一份报告吧,后天上午放到我的桌子上。”说完他再次转过身来,走出了房间。
陛下沿着来时的老路走出监狱,当重新回到室外时,所有人都满足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您刚才可把他吓得不轻。”罗伯特笑着说道。
国王也大笑起来,“我可并不是在吓他,如果他不能证明是我需要的那个人,那么凭他和护国公的牵连,把他在塔里关一辈子还算便宜了他。”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坦白的说,我并不清楚他所说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在说大话,想要哗众取宠而已。”
“我也不知道。”爱德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春天撒下一把种子,他不过是其中一颗而已。到时候这么多种子里,恐怕总有几颗会发芽吧。”
“可那些一直不发芽的种子呢?”罗伯特问道。
“那也无所谓,伦敦塔不一直在这里吗?”爱德华云淡风轻地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因为他的话变得更拘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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