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劲装的小殿下便道:“好,走!”
百姓早在半月前便已拿到求救的烟火与自救的手册,烟花次第开在南界上空。
悬壶峰几乎整个搬到了这里,在人族聚居城池之外的郊野,是感染邪息的修士与百姓的驻扎安置处。
自太微天道败落,灵屏失灵,邪息侵蚀了大量南界生灵,如果没有此前的药方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可饶是如此,源源不断的邪息与悬壶峰救治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的拉开了距离。
“师姐。”秦姑真撩开布帘,走过水汽浓郁的药炉,送来几袋灵息石。
那忙碌的柳绿身影一顿,冷文烟回过头道:“你来啦,姑真。”
秦姑真等阵修主要负责协助南界的灵屏阵法,如今四方界阵修数目虽不算少,真正能撑出顶住血雨的灵屏的却并不多。
各大宗门甚至游历的散修阵修,半数以上汇聚人口最多的南界,轮流布阵开灵屏。
邪流河是水,水本该无声润着万物,可在血雨降落后,藏在土地中的邪息便会被蒸腾出来,无孔不入地腐蚀屏障。
随着天道被邪流反噬,四方界的灵气也在紊乱,他们阵修感应最为强烈,如今一日轮值下来,皆是精疲力尽。
秦姑真换去了那身血衣,发丝间尚有未完全净去的红色雨珠。
她将灵息石放在桌上,垂首时眼底的青灰清晰地看在了冷文烟的眼底。
冷文烟知道秦姑真这几日在针对帝子降兮的阵法傀儡协助布阵。
邪流灵智虽已掌握了绝大部分的天道之力,但未必可以立即掌握。
但他手上毕竟还有一个帝子降兮,当初沈折雪他们捞了一波弟子出来,然而还有几位灵君在,依然需要加以防范。
同样出身帝子降兮的君如镜如今七日醒一日,十二个时辰已一刻不停地被挤满,尚且不够用。
帝子降兮出来的其余弟子里还有一半傀儡秘法未解,能作为专门抵御这宗门偷袭的修士少的可怜。
秦姑真便是少数之一。
“把药喝了,去睡一觉。”冷文烟从袖中取出个瓷瓶交到秦姑真手里,“耗尽灵气,对身体不好。”
秦姑真仿佛无意般将目光落向冷文烟的柳色衣裳,药还没喝,舌根便在泛苦。
她道:“师姐,这话我可要还你了。”
反手一握冷文烟的胳膊,只觉掌下硌地难受,“冷师兄那里,镜君已去过,或许以后可寄生傀儡,实在不行沈长老还说可以化成剑灵……”
她忽而觉得重复这些安慰十分没有意思,她本是受过无数安慰的人。
好意的宽慰,假意的劝慰,有没有用她最清楚。
于是她索性伸手,抱了一下冷文烟。
“姑真?”冷文烟鸦羽般的长睫一眨。
“师姐,我那日在青峡城,看到了含山的余庭。”
沈折雪肃清含山后,余庭过了一遍戒律堂,他身为含山掌事,自然不会干净,虽未参与和邪流合谋,但手上人命不少。
昔日廊风阵下,他推自家弟子与时渊去做那人肉灵屏,惯是他的处事风格。
冷文烟见到他的时候,正是他绝命的那一日。
她轻声道:“就好像一个梦一样,我曾经那样喜欢他,如今却已随水流去。”
苦涩的气息从冷文烟鬓发中散出,秦姑真想过无数次,千回百转无数次的念头,终于被宣之于口。
“师姐,你和我从前听闻的完全不同,我现在很喜欢你,你不要自责懊悔,哪怕有一天你要离开太清宗,也请先和我说。”
冷文烟一怔,抿了抿唇,将那猛地翻上来的委屈咽了下去,道:“嗯,我和你说。”
一旁正配药的阿蘅悄悄对青峡世家的医修师兄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药没糊。”对方答道。
青峡世家的师兄在阿蘅眼里是个堪比剑修的人物,也特别不经逗,她故意道:“谁说没糊,我可听到了滋啦响的声音。”
眼风一扫,正落在对方耳垂上,“明明烤红了。”
青峡世家的师兄咳嗽一声,视线从那对相拥的身影上转回,严肃道:“如今我们的人里也不断有在感染,你可别粗心大意,躺下去了就没话本子看了。”
阿蘅苦笑,道:“师尊说了,如果她感染了,就联系沈长老,将那新的药方拿来试,如果我真躺了,发狂了,你就也来试我,以后记得给我催时师兄的稿就好。”
“胡说。”青峡家的忽然斥道:“医修也是人,你也要学会保重自己,况且还有我们在,轮不到你这刚入门的冲在前面。”
“好嘛。”阿蘅拖长了调子答应着,垂睫掩去了伤怀,道:“听闻沈长老将要过来,我们应该能好转起来罢。”
冷文烟身子虚弱,在面前撑了许久,最后被扶着到这里来帮忙。
看顾药炉的任务并不难,他们这些小辈在这里熬药配药,却分明知晓,他们的师长前辈正在前方与邪息、邪物拼杀,也在冒着被邪息沾染的风险,竭尽全力救每一个感染者。
一鼎药炉隔绝开外界已濒临绝望的艰难。
药炉这里大抵是这两批次招收进来的新弟子,他们年纪不大,却皆已做好随时走向前方,与师长们并肩作战的准备。
“……是会好。”青峡师兄侧头看着药炉上方那袅袅白烟,道:“如果不是仙庭真仙,光是落血成灵的术,怕也已经耗空他的灵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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